常葳被朱标的话逗笑了:“会脏。”
朱标再次想了想,继续认真道:“的确,有点废衣服。但没关系,我可是大明第一富商,我养得起。”
常葳微愣,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她握紧手中的瓷瓶,又嗅了一口瓶中的香气。
“如果你现在不喜欢香香的和漂亮的东西,我尊重你的喜好,送你朴素的东西。”朱标道,“若你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华丽的衣裙和有香气的东西,那你就尽管去喜欢。有我在,你怕什么?”
常葳虽然带着笑,但是鼻头有点酸:“可那样,别人会说我很奇怪。”
朱标很想弹一下常葳的脑门,但现在他才刚成为常葳的未婚夫,如此亲密的动作不能做,只好忍住。
“会取得当世大部分男子也比不过的成就的你,还有我娘,在世人眼中,已经足够奇怪。所以你还在乎什么奇怪?”朱标指着自己道,“再说,常姐姐,你再奇怪,有我奇怪?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格格不入的人。还是说,常姐姐嫌弃我?”
常葳使劲摇头,差点把发髻都摇散:“你不叫奇怪,叫遗世dú • lì!”
朱标忍着笑拱手:“谢谢常姐姐夸奖小生,一起遗世dú • lì?”
常葳努力控制着握着瓷瓶的力道,担心自己力气太大把瓷瓶捏碎。
她小幅度点点头,道:“谢、谢谢,我、我该送你什么?”
朱标正色:“自己想。”
常葳傻眼:“啊?”
朱标委屈道:“送我的礼物还要我来想,这么敷衍吗?我送你的礼物也是摸索着来啊。”
常葳立刻道:“不敷衍不敷衍,我就、我就怕你不喜欢。”
朱标道:“不喜欢,下次换一个不就好了?我也不知道常姐姐喜欢什么啊。”
常葳心道,你刚不还说我喜欢香香的和漂亮的东西,说谎!
“好,我自己想!”常葳给自己鼓劲。
朱标忍俊不禁。
当晚,白天很勇敢的标儿躺在床上,再次抱着枕头使劲翻滚。
天啦,白天的我,你做了什么!你居然调戏人家!你不要脸吗!
朱标羞窘地再次差点失眠。
朱元璋蹲墙角,乐呵呵对身后三位义子道:“标儿这样,真好笑。走,你们去嘲笑他!”
朱元璋的三位义子都很无语。
朱文正最勇敢:“义父,为什么你不去嘲笑,让我们去?”
朱元璋道:“标儿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朱文正道:“我们去,标儿就不会恼羞成怒?”
朱元璋理所当然道:“他气你们,与我何干?”
朱文正:“……无耻!我才不去。”
叔侄二人蹲在地上,用拳头小幅度交流。
李文忠和陈英蹲着劝架,都认为这一幕非常蠢。
如此的日常循环往复,两人每日都冥思苦想礼物,居然真能一天送一样不同的礼物。
同时,他们将安南分田屯田的事理顺了。朱标大概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了。
不过这入手,只能让同为女性的自家娘或者常葳来。朱标身为男子的身份,无法让当地已经被压迫许久的女性信任。
对于那些女性而言,现在给她们田,等丰收的时候突然告诉她们田不是她们的了,这种事极有可能发生。
只有一个女性官员告诉她们会保护她们,她们才会相信。
因为女子都能做官,那么分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朱标有了一个激进的想法。
历史中许多出名的女性官员都出自少数民族,比如秦良玉、奢香夫人和三娘子。在偏远地方女子为官,中原程朱理学也管不住。
安南也算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吧?
安南的男子地位实在是太高,高到可以不事生产的地步。大明无论再怎么对他们好,他们心中估计都会有怨言。那为什么不换曾经一无所有的女子当政?她们恐怕会更加心向着大明。
朱标生出这个心思后,立刻询问陈英,云南一些山中少数民族女性土司的事。
云南虽然改土归流,但深山之中,中原尚且无法将政权触角伸入,更别说云南。所以云南的山民仍旧是土司自制,就和村落基本宗族自治一样。
陈英向朱标证实,云南确实有许多女性土司。有些民族,甚至女性地位比男子地位高。
“历朝历代都会给这些女子授官,确实朝中不会有人反对。”陈英道,“但安南并不是以女子为主导的民族。”
朱标道:“但它可以是。我相信无论男女,都会保护自己得到手的利益。”
陈英毫不犹豫道:“标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知会我一声就行。”
朱标道:“安南的事没法让你来推行,还好我娘来了。”
朱标高高兴兴去找马秀英求助,马秀英立刻应下此事。
“你北京的两个女将军可以派到安南来。”马秀英道,“之后你若舍得,可以让常葳代替你镇守安南一段时日。只是我的孙子啊……”
朱标哭笑不得:“娘,女子二十周岁以后再生孩子才不会伤身体。我和常葳虽然明年就二十岁,但周岁才十八呢,还早。你看我家和常叔叔家都这么能生,你还担心我和常葳将来没孙子给你抱?”
马秀英想了想,失笑:“这倒是。”
她自己生了五个儿子;常遇春家中只有蓝氏一个夫人,蓝氏生了三子一女。她确实不用担心抱孙子的事。
马秀英这个传统婆婆不反对,朱元璋反对也没用。
不过他也担心常葳现在的伤,反正不会现在成婚,那么再养几年身体更好。
想他自己二十七岁才成亲,他的孙子来得再晚,有标儿来得晚?
这么一想,朱元璋也不急了。
朱标搞定父母之后,询问常葳的意见。
常葳立刻道:“好!我绝对能把安南治得服服帖帖!”
朱标道:“不止安南,云南、贵州、广西也会有女官,这些女官都由你和我娘来筛选。爹已经同意娘暂时离开南京。我娘就交给常姐姐保护了。”
常葳十分紧张:“好!”和未来婆婆共事,她能不紧张吗?
她紧张后,不敢置信地问道:“皇上居然会让皇后出宫?”
朱标也很惊讶自家爹会主动提出这件事。
朱标笑道:“大概比起马皇后,秀英夫人更让我爹为之折服吧。”
常葳似懂非懂,但她就算不懂,也很为未来的……未来的婆婆高兴。
想必全天下的女子,都会为“秀英夫人”重新出现而高兴吧?
“不过你得先和我一同回京,向百姓宣布我太子和你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之后,你才能来南边。”朱标故作惆怅,“不然,他们该说常叔叔或者……哦,或者朱国瑞谋反了。”
常葳:“啊?谁谋反?”
常葳:“噗嗤!”
她能说自己很想看到这一幕吗?
安南的旅程暂时告一段落,朱标得回去登个基……不是,回去当个太子,然后再继续干活。
朱标回去前,南京的消息姗姗来迟。
他拆开信后,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朱元璋知道朝中局势绝对很紧张,正捂着双眼逃避中,让朱标先看。
朱元璋捂住了许久眼睛,没听到朱标说话,把手指伸展开一点,从指缝中看过去:“标儿,南京出什么事……啊?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朱标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将心中怒火压住:“他们……真是厉害,真的找到了‘薄弱环节’呢。”
朱元璋放下手:“怎么?他还真抓着你进军安南不放,说你谋反?”
兴奋!
朱标摇头:“皇帝亲自来安南为我撑腰,谁会不长眼说这个?他们这次找的薄弱处……”
朱标说不出口,将信丢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展开信,看了几行,猛地站起来,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他们有什么本事对着我们父子来,多不要脸才会针对妇人?!”
朱标拳头攥紧。
南京那群人知道“朱国瑞父子深受皇帝信任”,暂时拿他们无可奈何之后,换了一个攻击目标。
四处监督井田制推行情况、砸烂衍圣公招牌、送江浙富户去九州岛屯田、还查出两广大案的常葳,现在在士绅阶层眼中,比朱标更可恨。
于是,民间关于常葳私生活的言论甚嚣尘上。
他们想逼死常葳。
朝中官员党同伐异的时候,如此泼脏水太常见。
比如最著名的朱熹那一系列和儿媳、尼姑的私生活脏水,其实查一下就知道,基本是政敌攻讦,他最后为了保全自身,只能全部认罪。
连当时大儒朱熹都能被脏水逼得隐退,本就受礼教约束的女子,遭受私生活泼脏水攻击就更加常见。
比如武则天当皇帝的时候,民间传她召集民间美男子夜夜笙歌的“绯闻”也不少见。
他爹这个皇帝,私生活的“传奇故事”也不少见。
比如给宫女们穿烧红了的铁内裤当贞操锁什么的,这种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在明朝做不到的事,就是明中期的话本写的。
明朝中期!皇帝还是朱家人当的时候!朱元璋这种重口味话本野史一点都不少见!
这种重口味野史在后世网络上广泛传播,营销号就靠这个拉流量。
所以现在泼脏水逼死一个女将军,很正常,太正常了。
至于这个女将军的“风流韵事”,其实指桑骂槐,剑指在皇帝打天下的时候,经常单独带着后勤部队支援的马皇后,那也是很正常,太正常了。
明朝前期女子裹脚还只是上层贵族流行,朱标他娘的脚根本不会引起太多争论。
但在明中期的时候,马皇后不仅变成了马大脚,朱元璋要为别人评论“马大脚”shā • rén,甚至马皇后的儿子都全写成别人生的。
马皇后在原本历史中只是一个安分守己连名字都没有的“贤后”,尚且因为朱元璋的缘故如此遭人作践。现在马皇后变成了经常抛头露面,为女子放脚、为女子分田的“秀英夫人”,那么更遭人恨就理所当然了吧?
朱元璋和朱标这全天下最尊贵的父子俩都做好了自己被泼污水,被万人谩骂的准备。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骂声居然不是给他们准备,而是给马秀英和常葳准备。
特别是常葳。
常葳准太子妃的身份还没有公开,他们先传起了常葳在军中的风流韵事。
“虽然已经过了十八年,但爹将我和常葳指腹为婚的事,军中知道的人不少。或许时间让他们淡忘,但常葳现在如此显眼,他们大概歪打正着,猜到常葳是准太子妃了。”朱标掐了自己手心几下,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能逼死常葳最好;逼不死,也让常葳成不了太子妃,以免掀起腥风血雨的屯田女将军影响未来皇帝?”朱元璋咬牙切齿道。
朱标捏紧了拳头,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爹,这不是正好吗?我和常葳同时出现在朝堂,一定会让他们非常惊喜。反正我们朱家就是他们心目中不懂规矩的泥腿子,给准太子妃准备太子妃的服饰,也没什么吧?”
朱元璋问道:“即使她有这样的名声,你也认准了他?”
朱标翻白眼:“还需要问?”
朱元璋使劲拍着朱标的肩膀:“是我的儿子!我们朱家的男人,就该有这样的担当!”
朱标道:“爹,这次无论我这么发疯,你都不准拦我。辱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就算把这大明搅得天翻地覆,让我今后许多年都要为其收拾烂摊子,我也绝不妥协!”
朱元璋揽住儿子的肩膀,道:“这话也是爹要和你说的。谁欺负你娘,当你爹提不动刀了吗?哼!”
父子俩交换了一个默契又凶狠的眼神。
朱元璋:让他们死!
朱标:死太便宜他们,让我再想想。
朱元璋:先让他们死!
朱标:好!
父子二人达成共识之后,准备回京。
回京前,朱标召来官学第一批毕业生,简略告诉了他们南京的事。
“我是太子。”
“常葳是你们的同窗,也是我的未婚妻。”
“马皇后是我娘。”
朱标说了这三句话后,等学生们用言语和表情宣泄完愤怒,淡淡道:“随我回京,希望你们的家族没有人掺和这件事。如果有,你们自己清理门户,不要让我动手。”
正激愤的学生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老师,我们家肯定没有!”常茂道,引他弟弟常升和其他同窗纷纷侧目。
朱标:“?”
你是傻子吗?还是你失忆了,不记得常葳是你们姐姐了?
常茂挠头:“老师是太子,原来如此,好厉害。这准太子妃的名字这么和我姐姐这么像?”
常升道:“哥,有没有一种可能,准太子妃就是大姐?”
常茂傻眼:“啊?”
常茂勃然大怒:“谁说我大姐坏话!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朱标:“……”
小舅子也这么憨?他有吸引憨憨当家人的体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