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不被看见不被听见,鬼生头一回被人注视,谢枝山肉颤心惊。
接视半晌,那个叫织儿的丫鬟进来了,好奇地问:“小少爷几时醒的,怎么来这里了?”
他紧张起来,好在那小子移开了眼:“今晚想跟阿娘睡。”
三岁的孩子,说话已算流利了,兀自与那丫鬟交谈着,再没向这头瞥来半眼。
谢枝山恍恍惚惚,只觉得方才的接视许是幻觉,便匆忙遁走,隐匿回了蕉林之下。
这一次,封闭意识歇好些天。
可待醒来,却撞进一双天真的瞳目。
那小子蹲在蕉树之下,眨眨眼:“伯伯,你是野鬼吗?”
谢枝山不想理他,装聋作哑转身便走,他却也迈起短腿跟在后头。
没多远,小小子便摔了个结结实实,听得肉响。
到底是自己亲儿子,谢枝山无奈,只得转回去关切。
然后这一转身,自此被死死缠住。
谢陶,他亲自取的名,这小子罗里吧嗦,胆大如虎,且是个乖滑之辈。
譬如问他:“伯伯你的坟在哪里啊?”
他不答,便又被追着问:“你是不是孤魂,没有家人给你烧香火?”
再不应,闻得这小小子老成地叹息:“伯伯别怕,我不是坏人,不赶你。”
烦不胜烦,谢枝山终于开腔了:“我是你爹!”
谢陶怔住,须臾摸了摸脸:“可我们……长得不像?”
这么大点的孩子,哪里瞧得出像是不像?谢枝山起身欲走,却听儿子脆声一句:“娘说爹爹好看,伯伯也好看。”
身形一顿,谢枝山回过头,轻飘飘瞥过眼风:“她真这样说的?”
谢陶用力点头,颊上的肉都在颤。
小孩子不说假话,谢枝山笑了笑,眼梢飞扬。
打那之后,他与儿子有了别样的接触。
父子约法三章,不许盯他睡觉,不许脱口喊爹,最重要,是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能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