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恰如其分的时刻救人与危难,靠的还是详实的侦查与准备。
为了不显山露水,乘月的装束已做到最低调,灰扑扑的甲胄,涂黑了的脸,压的不能再低的帽子,只要不转动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任谁都看不出来蹊跷。
公主所领的这支部队,名义上以张垂恕、林渊冲为统帅,盛玢的两千禁军混在其中,一路从漠北赶到宁武关,在路上收拢了约五千人的游兵散将,也当真在突泉山、玉沙湖左近遇上了小股叛军,好在他们兵力尚算雄厚,顷刻间便大败敌军,将他们打的做鸟兽散。
钺戎人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丝毫不啻莽古哈人,他们归附大梁已久,又与莽古哈是世代的仇敌,故而打起仗来格外英勇。
有张垂恕的部队压阵,林渊冲领两千先锋便可先行探路,侦察敌情,传信与后部,故而能在七老图山救顾景星的部队与危难。
起先谁也不知道在七老图山遭遇伏击的队伍,是哪一支,乘月在大部赶去增援时,第一时间就被阿诗拎着后颈衣领飞上了树上的枝桠间。
她在树枝上趴伏着,眼神敏锐地搜寻着下方的人群,却意外地发现顾景星的下落。
他未穿甲胄,只执一柄长/枪,在马上拼杀,顷刻间斩杀几名敌军,还是英勇好儿郎的模样,只是鲜血染了他半边脸,该是受了伤。
乘月心里一沉,垂下眼睫把脸埋在了手心里,再抬眼看去时,已有三五人围住了他,乘月心里一惊,紧张地抓住了阿诗的手。
阿诗早就注意到了顾景星,此时见此情势,不假思索,以指风为剑,将那几人扫下马去,再几道暗镖追在后面,将敌人钉死在地上。
乘月方才松下一口气,却见下方黑暗里顾景星旋身躲过一剑,接着循着暗镖的来路看上来,对上了她追踪着他的眼眸。
她不知道顾景星认出她没有,只下意识地躲闪开去,将脸庞躲在了树桠后。
好在他并没有伫立凝望太久,一瞬又投入了战斗之中。
埋伏在七老图山的敌军不算太多,粗略估计不过千把人,月隐月出不过几息的功夫,张垂恕的钺戎军便解决了战斗。
张垂恕面有血污,然而一身的少年意气不可挡,他与部下原地检查着敌军的尸首,见这些人泰半都是莽古哈人的长相,也有一小部分人穿着的形制杂乱,盔帽是莽古哈人的盔帽,身上却还穿着大梁护国军的护心盔甲,想是投了莽古哈的叛军。
林渊冲纵马而来,在张垂恕身前落地,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末将已往前查探百里,有一座辟土山,可前去休整。”
张垂恕当下说好,再命人清点伤兵,忽然又道:“殿下呢?”
“盛将军护着公主,另有三位高手伴她左右,这一时应该在稳妥之处。”
林渊冲向外看去,但见密林中纵马行来一人,月亮在云里探看,幽谧的光亮照亮了他染血的半边脸,惊骇之余倒更显出他的清俊来。
张垂恕认得顾景星,连忙上前行礼,面上不免带了万分的惊喜。
“顾步帅?”他看了他浑身的血污,惊奇道,“莫非这里遭遇伏击的竟是你的兵?”
顾景星拱手称谢,嗓音里带了沙哑。
“东路军被困长兴岭,我救父心切,与同袍领了三百护卫前去,不料在此遭遇伏击。多谢张世子相助。”
他看向一旁垂手而站的林渊冲,见他穿戴了中路军的帽盔,面容有几分熟悉之感,刚想开口再问,林渊冲却向他行了军礼,显是认得他。
“顾统领,末将乃是中路军统帅苏侯帐下左护军统领,因护送苏侯回京,未能参与这一次攻打莽贼的战役。”
既护送苏侯回京,为何又在这里出现?顾景星心下起了些疑心,脑中闪过方才那树上转瞬而过的灵动眼眸,他抬眼向外看,在远处看见了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护着一矮小的小兵向外去。
顾景星心念一动,朗声唤了一句盛玢。
盛玢闻言即刻就转过了身,而他身边的矮小兵士却只站定了脚步,并不为所动。
张垂恕从方才便在寻找公主的影踪,看到她的身影,第一时间走过去,在她的身旁温声问询。
“公主,敌人已然清理干净。战场难免有死伤,公主可会害怕?”他旁若无人的关切着乘月,回身看了顾景星与林渊冲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道,“您说可巧,咱们这一回救下的,竟是顾步帅!”
话说到这里,乘月再不转身已然不好,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过去,坦坦荡荡地称了一声顾将军。
“此地不宜久留,依着林渊冲的计策,前去辟土山休整。”
四下里静寂无声,偶有老鸦振翅而逃的声音,公主开了口,嗓音是她一贯的轻柔,像是小温风过耳,世界安宁下来。
可温度是向着别人的,落在顾景星身上的,似乎半分都无。
他怔然一时,眸光黯黯,似乎有许多话要问,却又似开不了口,只拱手称是。
留下百余人来收拾战场,其余三支队伍纷纷启程,公主与张垂恕行在队列最前,因首战告捷,张垂恕不免兴致高涨,只将一匹马骑的歪歪扭扭的,不停歪着向公主说话。
盛玢随着顾景星身侧而行,看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那两人身上,作为全程见证公主与顾景星之间感情纠葛的他,哪里还能不明白顾景星此时在想什么。
“世子,我看你肩背面颊皆有伤,卑职手上还有大理的秘药,一时到了辟土山,卑职来为您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