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觉得很奇怪,弯下身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哪知随着她轻轻的动作,顾景星却一下歪倒在床边,竟是昏了过去。
这是受了多重的伤啊才会这样,乘月忙命人将他抬上床,到底不忍看,只背过身叫营医为他检查伤势。
营医仔仔细细地为他检查后,这才回禀道:“新旧刀伤箭伤皆有四处,好在都没有命中要害。到底是年轻啊,带着这么重的伤,还能上阵杀敌,少将军当真是武神再世。”
眼看着营医为他上药,亲随又为他擦洗换衣,乘月觉得自己已尽到了心意,这便离开了这座大营。
阿诗和金疙瘩在后面跟着公主,亦步亦趋,想到那位顾世子好看的面庞,阿诗不免几分好奇。
“公主,他伤得这么重,你不看着他吗?”
“那里有营医,有他的亲随,我一个堂堂的镇国公主,为什么要看着他?”乘月踩着滩涂上的小石子,打算在这里转上几圈,“他又不是我的驸马,我现下也不喜欢他了。”
“那您还千里迢迢的来这里救他……”阿诗乃是滇南人的性子,无拘无束惯了,同公主说话也不拘什么礼数,直问道,“还救了他的父亲。”
“他与靖国公都是忠君爱国的将士,我身为公主,手上又有兵,自然要尽力。”
“那您知道他受伤了被围困了,为什么哭啊?”
“他与我打小一块儿长大,作为他的小青梅,我哭一声不为过吧?”
“您哪里是哭一声啊?”
“……即便是哭好几声,也是因了他的娘亲知道吗?要不这回回去,我认了白娘娘做干娘好了!”
“认了干娘,您就不能同顾世子成婚了。”
“你一个滇南姑娘,还知道中原的伦理道德呢?”
“那可不,我们滇南人也不是茹毛饮血的呀,也会读书认字儿。我还叫做阿诗呢!乐府诗的诗。”
“可我知道你们吃花儿……”
“那叫鲜花饼!”
乘月此时的心落进了肚子里,只觉得不虚此行,换了一间大帐,沐浴更衣后便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到了夜间,忽听得外头有马蹄声响起,她被惊醒了,从窗子里向外看,但见有一人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靖国公的大帐,跃上马便往长兴岭去了。
远远看,那人身影清瘦,举手投足几分少年意气,乘月知道是顾景星,不由地攀住了窗子探出头再去看。
下一刻他便纵马隐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乘月呆坐在软榻上。
他伤的这么重,还要往外跑,一点分寸都没有。
她也是出了很多力气才把他们救回来的好不好。
雨丝缠绵着卷入她的帐里,她再往外看,顾景星的亲随纵马跟了上去,乘月这便不看了。
他要去就去吧,横竖她与他除了打小就认识的情谊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了。
她这么想着,越性儿躺下了,只将软被盖过头顶,再不去想他的事。
后来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睁眼时,外头还是夜,雨下的越来越大,电闪雷鸣的。
听人说山谷里打完仗之后,常常会下雨,或许是逝去的魂灵在哭吧。
乘月也睡不着了,抱膝坐着望呆,没一时却听盛玢在外唤着公主。
“顾帅在长兴岭的水涧那里发了疯似的找东西,怎么劝都不回来,到现下已有一个多时辰了……”
盛玢与顾景星乃是亲军卫的同僚,是有几分情谊在的,劝不住顾景星,便折返回来,在公主帐前犹豫半天,见公主帐里有了动静,才上前禀告。
乘月就有些生气。
明明重伤在身,却还要去淋雨,倘或发炎了,痛的还是他自己。
她掀被起来,由着金疙瘩为她披上蓑衣,这便一言不发地上了马,在盛玢等人的护卫下往长兴岭去了。
到了那方水涧时,乘月从高处向下看,但见水涧边密密的水草里,有人正弯身翻找着什么。
乘月从马上走下来,慢慢地向下方走去,离近了,顾景星才注意到她来,抬眼的那一刻,乘月看到他满面的雨水,黯然的眼眸里,痛楚和疲累交杂。
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公主。
像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乘月缓缓地伸出手,金鸭小手炉在她的掌心淋雨。
“顾景星,你在找它吗?”
甫一看到这枚小小的、可爱的金鸭小手炉,顾景星的身子在雨中晃了晃,眼睛里有清浅的、失而复得的笑。
他伸手想要来拿,公主却轻轻摇了摇头,将金鸭小手炉攥起。
“原本就是我的。”乘月顿了顿,“现在我要收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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