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绘说:“可我没想好。”
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掺了杂质就能轻易割舍的,楚识琛安慰道:“慢慢来,没关系。”
楚识绘性格坚强,听楚识琛说完心情开朗了许多,她举起书:“那我选备战期末。”
楚识琛不打扰她学习,顺便把碍事的花拿走了,到别墅偏厅,找了一只四四方方的大花瓶。
旧时公馆栽种着成片花圃,每年盛夏时节,母亲喜欢坐在窗边侍弄花草,楚识琛想着记忆深处的画面,将花束解开了。
绽放正好的郁金香,水蜜桃颜色,娇嫩得仿佛捏一下就会受伤,楚识琛拿起剪刀,不假思索地削枝断叶。
他的母亲张道莹曾经说,一朵花都下不去手修剪干净,做事未免优柔寡断。
他深以为然。
一大束郁金香剪完浸入清水,楚识琛抽了张纸巾擦拭花瓶外壁的水珠,随后掏出手机打给了楚家的律师。
他之前不放心,明里暗里打听过一番,得知律师团队的负责人姓雷,与楚太太是多年旧友,职业操守信得过,办事也很可靠。
电话接通,是一道知性的女声:“小楚先生?”
楚识琛直奔主题:“雷律师,关于游艇事故的处理善后,麻烦你把相关文件发给我,尤其是赔偿方面的。”
雷律师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楚识琛不疾不徐地说:“没什么,我想看看。”
“好的。”雷律师答应,“赔偿涉及保险,文件比较多,要回律所整理一下,请给我一点时间。”
今天是休息日,楚识琛说:“让你加班我过意不去,等工作日吧。”
雷律师道:“谢谢楚先生体谅。”
楚识琛将纸巾握成一团:“当初是李总帮忙一起处理的,现在事情过去了,不必再去打扰他。”
雷律师会意:“我的客户只有楚家,该怎么做我明白。”
楚识琛挂了线,要调查这件事不能明着来,倘若真有猫腻,打草惊蛇就不好了,只能一点点去挖掘。
窗外的细雨有变大之势,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两天。
气温降低几度,项明章穿了西装三件套,换了一辆高底盘的奔驰越野,一路风驰电掣,提早半小时到了公司。
部门没人,项明章自己泡了杯咖啡,到办公室脱掉外套,藏蓝色马甲裁剪合身,勾勒出一张平直的宽肩,钻石领夹中和了深色领带的沉闷。
有人敲门,项明章道:“进来。”
楚识琛推门而入,园区门口下车吹了风,发丝谈不上乱,恰好露出全部额头。
他眉骨弧度生得极佳,连上一双眼睛一旦没了遮挡,不需任何表情,抬眸间的神采便足够熠熠生辉。
楚识琛单手抱着一摞文件册,放在办公桌上,依照主次码牌似的摆成一排,黑色的需要签名,他问:“项先生,现在签?”
项明章抽出第一本,翻开是财务部的报告:“怎么,要得很急?”
“不急。”楚识琛说,“老项樾的例会取消了,这个时段空下来我怕你不习惯。”
项明章周五那晚虽然醉了,但记得楚家是和李藏秋父子一起吃饭,楚识琛说自己搞砸了饭局。摘下钢笔盖子,他一边签名一边问:“那天怎么得罪李藏秋了?”
楚识琛当然不会泄露妹妹的感情隐私,回答:“一点家事而已。”
项明章并无兴趣八卦,说:“严重么?不想见面我就让关助理去办。”
楚识琛道:“无妨,交给我。”
之前丢标一下子弄走三名管理层,一名组长,堪比一场部门地震,后来项樾派了两名老员工过去。
这两天医药公司的项目收官,除了奖金和假期,项明章的意思是办个午餐会,不用很复杂,一是为项目组庆功,二是项樾和亦思双方的员工亲近亲近。
三是……让楚识琛操办、参加,趁此机会,可以跟亦思的人名正言顺地接触。
项明章对第三条没有明说,只道:“那你办吧,关助理很忙。”
楚识琛说:“在公司的餐厅吧,不用外出又宽敞,大家在熟悉的地方会比较放松。”
“可以。”项明章道,“别占用大家的休息时间,中午提前一个半小时下班。”
楚识琛说:“好的。”
没别的事了,楚识琛拿上签好的文件,从办公桌前退后了一步,不似平时那么干脆利落地转身。
仅这一秒钟的迟缓,项明章倏地看向他:“还有话要说?”
楚识琛道:“项董的寿宴不欢而散,例会又缺席,人心风向莫测,那些董事要不要打点一下?”
项明章一个人操心惯的事情,没想到有人替他考虑到了,毕竟连亲妈都不闻不问,他说:“你貌似很为我着想。”
楚识琛顿了顿:“为你着想是我的工作之一。”
项明章滑动喉结,那天项家的华美外衣撕破,被楚识琛撞见,他从不露于人前的消沉状态被楚识琛看到,酒醉带楚识琛到缦庄,跟避世的母亲同桌吃饭,每一件都超过了工作的范畴。
不论公私,项明章与任何人的交往都喜欢自己掌握节奏,自己控制远近,然而不知不觉间,楚识琛逐渐打破了一些原则。
他不适应,或者说不知道是好是坏。
项明章面无表情:“不用了。”
楚识琛感觉到一份疏离,作为下属应该闭嘴服从,落个省事,可他至今没培养出多少下属的自觉,探究道:“是不是那天晚上我说错话,惹伯母不高兴了?”
项明章说:“没有。”
楚识琛:“那就是你不高兴了。”
项明章:“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楚识琛心说我哪知道,他思来想去:“喂药的时候,把你脸掐疼了?”
项明章瞪他一眼,不算愠怒,但带着几分颜面损失的不悦,严肃否认道:“你的猫爪子力气有什么可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