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凌驰会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吵我,让我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事实是,我睡到自然醒,隔壁的房间都还没动静。去敲响房门,里面的少年面色不佳地打开门。
飘忽的视线逐渐聚拢,凌驰看着我,迟缓地问,“师姐,何事?”
他的手掌撑在门框上,门也只开了半扇,不像是能请我进去的意思,我也就待在走道说起话。
“不是说好今日出发回门派吗。”
太难得了,我居然能在早起这一块反问凌驰了。被我特意点醒的人还发蒙着那样,恍惚地问。
“……什么时辰了。”
“店小二说刚过巳时,这天气看着有些阴沉,早些赶路,免得路上下雨。”
“……”
“小师弟?”
“啊,哦,我收拾下就走。”
他含糊地说着就要关门,我一把撑住门板,“是不是没休息好?还是有心事?不可能是余毒未清吧?要不要去看大夫?”
冰凉目光幽幽扫过我的面颊,他垂眼摇头,拨开我的手掌,将门给阖上了。
我傻站在门前,只觉得有些反常,他都不像往日那样活蹦乱跳地刺我。
“师姐,我没事,别担心。”
须臾,他又开启一条门缝,飘出来一声。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就说明不是大问题?我以为一夜睡醒,他就恢复如初,怎么朝着反方向发展了,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在一楼大堂直接叫了午饭,喝了两口清汤。随后我看到凌驰面色郁郁地下来了,连带着他背后背着的鳞骨刀都好像没精神那般。
用汤勺敲敲碗,吸引起他的注意力,我问道:“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凌驰拿过碗筷,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师姐多虑了。”
这话刚说完,他就拿着筷子去夹汤,我拍开他的爪子,用勺舀了一碗递到他面前。
“小师弟是不是准备用筷子喝汤?”
“……”
被我调侃,他也没像往常那般还嘴,连一个冷眼都不给了,只捧起碗默默地将汤给喝了。
吃饱喝足休息一刻钟,我俩出了客栈,店小二将两匹马也牵了出来。
追燕真是太黏糊惊风了,我呵斥了几句,作势要揍它。追燕没敢亢奋了,我便将它强行拉过来。
凌驰没注意这些细节,他今天从出门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准备上马时,惊风竟然暴躁地扬起蹄子,我飞快勾住凌驰的腰带,将人拽后退,他方才如梦初醒。
惊风这会儿看上去格外焦躁,自从被凌驰驯服后,几乎不会这般对着主人发脾气,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凌驰回过神后这才上前去安抚惊风,白马跺了跺蹄子,朝着追燕那边走了几步,还鼻孔对着我喷了喷气。
追燕碍于我的威严,甩了甩尾巴,没敢凑过去。
看了一会儿,凌驰下了判断,“师姐,惊风生气可能是因为你训了追燕。”
“什么?”
感到大吃一惊,我还真又捏起拳头要揍追燕,惊风铜铃大的眼珠子瞪着我,在凌驰的手下开始不耐烦地跺蹄子。
我放下了拳头,感慨着:“还真有灵性,这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当初对我家追燕可是爱答不理,尥蹶子可厉害了。”
“大概关系变好有一阵了吧。”凌驰平静地回答,似乎都不觉得惊奇。说完后,他像是自嘲那样,又说道,“还是牲畜比人更简单直白,喜好很明显。”
“可能是你心思细腻吧,师姐就想不到惊风是为追燕抱不平。何况你还是它主人,不应该冲我发火吗。”
“对你发火,你可能又要训追燕。”
“不,师姐根本想不到这一层关系,说起来这也是小师弟你自己的解读。万一惊风就是今天心情不好,冲你撒脾气呢。”
“是,师姐说得对,我不懂。”
“……”
“走吧,上路。”
懒得与我做口舌之争,这回凌驰倒是安全上马了。我以为他今天的状态应该恢复了,结果路上还是心思恍惚的样子,叫他三声能应一声就算不错。
恐怖的是,这种状态一直伴随了凌驰好几天,可当我问他有没有心事时,他又坚决否认。
赶路回去时,我甚至强行将他拉到游行的郎中面前看看。
查探一番下来,身体也是没毛病,顶多说他没有休息好,可能心不静,但也没到吃药的地步,放宽些心多看看风景就好。
整整五天,我仿佛身旁跟了一只幽灵小师弟!以前那个张牙舞爪、冷傲嘴硬又光华夺目的小花豹哪里去了!
我先前还想着与他讨论一下应炼说给我找亲爹的事,但他这状态,哪能当听众。而且比起虚无缥缈有没有活着的野爹,我还是更关心反常的凌驰。
他都不与我斗嘴了,我真的不太习惯,不是身体不舒服,那就是心里出岔子了。
这日我们已经回到了洛城,找了客栈住下,我寻了个理由就去敲凌驰的房门。
“什么事。”凌驰心不在焉地问,眼神也不在我身上。
将堵在门口的他一把推开,我迈步进门,挑起眉梢斜睨过去。这小子终于拿正眼看我了,反手将门给敞开,他不悦地问出声。
“师姐闯进来这是要干什么。”
“来和你聊聊天呗,顺便看看你脖子上的莲花印记还在不在。”
提到这茬,他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张唇欲说的话只冒出半个音,他便闭了嘴。索性走到我面前,将脖子侧给我看。
细腻的肌肤上还有着浅淡的针刺痕迹,但比先前淡去了很多,隔得远些是看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