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通怨气十足,即将脱口的“君侯竟还活着”,变为:“君侯可让我好找。”
说罢他反应过来,韩信已不再是君侯了,皮笑肉不笑道:“韩黔首可让我好找,两年了,没想到时光流逝,我老了,您还是这么的意气奋发,不为谋反而悲,不为得救而喜。”
韩信:“……”
刘越:“……”
韩信似还在吃惊,沉默良久,道:“蒯先生,这是梁王跟前。”
蒯通被怒气冲昏了头脑,陡然反应过来,他凭借侍者的身份入内,而这里是梁园,今上胞弟的庄园!
他身形一僵,很快恢复理智。
作为差点被先帝通缉的门客,对这样的情形很是陌生,蒯通僵硬着,跟着韩贡行礼:“梁王殿下。”
明明是叫人狂喜的重逢,空气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刘越很能理解,直觉韩师傅与面前的文士有故事,体贴地叫人空出一块地方,给他们叙话的空间。
安排好了,他拉着目瞪口呆的彭师傅走远。
彭越振奋的心已经按捺不住,多少年了,韩信竟还有被人嘲讽,哑口无言的时候?蒯这个姓氏不常见,应该是韩信从前的门客蒯通吧,回想“韩黔首”三个字,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便听学生悄悄问他:“彭师傅熟悉这个蒯先生?”
彭越乐呵地点头,忙给大王说起从前。
另一边,韩贡再也忍不住,与父亲五分相像的脸庞充满悲伤,呜呜地哭起来:“大人,先生受了大苦!他不信您死了,跋涉两年,终于找来萧伯伯的封地,小弟、小弟同我说,当年武士闯入家门的时候,是先生将他藏了起来,想要带他走。”
哭着哭着,重重打了个嗝:“先生对您不离不弃,先生不负您!”
韩信听得愣了。
他颤着手,眼眶微红。拍了拍长子的肩,转头看向蒯通,就见他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甚至有些干呕。
韩信只觉喉咙里灌了铅,又重又涩,心绪激烈地翻滚涌动,半晌长揖道:“都是我的过错,蒯先生受的罪,该由我来承受。信不才,奉太后之名教导大王,练兵静待来日,蒯先生此来长安,不如长居下来,让信回报您一个前程吧。”
蒯通:“……”
什么不负,说得好像他追着韩信跑似的,他快要吐了。更惊悚的是旧主的话,说要他留在长安,还要回报他。
三言两语中,蒯通隐约明白了太后和韩信的交易。然而他心心念念的是齐国,哪里需要愚蠢的旧主的回报?
蒯通嘴巴一张,拒绝就要出口,韩信诚恳道:“先生久离长安,怕是不清楚这里的大小事。”
这话没错,他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好了。
韩信便简略地叙说时事,尤其是梁王殿下的时事,不但说给蒯通,也说给长子。“先生受我牵累,无法成为帝王家的宾客,如今不一样了。”他道,“诸侯王亦有门客之说,先生若成梁王的宾客,能与我日日共事,更能实现自己的本领。信愿做这个举荐人。”
说罢,韩信朝他作揖,大步往外走,看样子是要找学生说项。
蒯通:“??”
等等,他不愿意和旧主共事,他的梦想是齐国,蒯通想要追出去,却被积压许久的呕吐之意绊住脚步,扶住身侧的大树。
韩贡连忙给他拍背,噙着眼泪道:“先生有哪里不舒服?先生为了父亲,瘦了黑了,身体虚弱许多,我一定不会叫父亲负您。”
蒯通:“……”
蒯通真的虚弱了:“呕——”
一路望见偷笑的彭越,韩信淡淡地瞥他一眼,叫彭越心底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