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梓月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玉如颜挨打的事,特意下了帖子到王府,邀请她去漱玉馆小酌,一为感谢她之前照顾穆凌之,二是安慰她被打一事。
安丽容拿着管家送上的帖子很是惆怅,同样身为东都的贵女,可木梓月从没正眼将她放在眼里,就连她如今贵为皇子侧妃,京中贵女聚会,只要是木梓月到场的,就绝对不会有她的份。
再者,这是王府内宅的家事,何时需要堂堂相府家的小姐来出面抚慰?
但她深知殿下对木梓月非同一般的感情,心里有再多怨念也不敢多说半句,她轻叹一声,无可奈何的让人把帖子送到南花园,半个时辰后,王府马车载着玉如颜慢悠悠的出门了。
她身上穿着王府的下人服,走进古朴雅致的漱玉馆时立刻引来众人的侧目,这里惯常是东都上流人士聚会的处所,何时轮到一个下贱的奴婢出入?
但玉如颜惊人的样貌也让其他食客惊叹不已,禁不住打听这是谁家的婢女,竟生得这般国色天香,有知情人看到她身上的服饰,猜到她是三皇子府上的婢女,不由咂舌。
玉如颜一路目不斜视的随着店小二登上二楼的雅间,轻轻推开雕花梨木门进去,只见木梓月着一身金丝软烟罗裙端坐在桌前,一头如瀑青丝简单绾在脑后,不见钗环装饰,只带着一副闪着莹莹亮光的珍珠挽额,整个人高贵淡雅,仿佛笼在一道霞光里的绝世牡丹,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而同她坐在一起的白色锦衣男子正是多日不见的穆凌之。
玉如颜背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全,走得太急还是免不了疼,她轻轻上前向桌前两人见礼,穆凌之没想到木梓月要等的客人是她,一张俊脸顿时冷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木梓月。
木梓月欢喜的上前拉了她入席坐下。有他在场,玉如颜如何敢坐,只是淡然道:“不知木小姐唤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小晴姑娘言重了。”木梓月拉过玉如颜的手笑道:“上次我就说过欠着你一顿饭,心里一直惦记着,刚好又听说···听说你受罚的事,就想着看看你。”
玉如颜心里一滞,禁不住瞄了一眼低头喝茶的穆凌之,不用想,自己被罚家法的事就是他同木梓月说的,而今天这顿饭,也不过是眼前这位金贵的大小姐想看看她有多狼狈罢了。
她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不小心扯动背后的伤口,让她暗自吸了口凉气。
不着痕迹的松开木梓月的手,她敛下眉目,藏起眼中的不屑,冷声道:“木小姐太客气了,我身为殿下的奴婢,伺候殿下是应该的。身份有别,我这等粗鄙之人岂敢与小姐同桌而食?”说罢,退后两步,静静站到一旁。
有淡淡的嘲讽从木梓月盈盈杏眼中滑过,她不死心的再次拉起玉如颜的手,扭头看向一旁的穆凌之,杏眼含嗔,撒娇道:“凌之,你开句口罢,你府上的人,我可叫不动了。”
木梓月任何一个要求穆凌之似乎从来不舍得拒绝。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道:“此处没有别人,小月盛情邀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玉如颜低垂的双眸平静无波,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好,既然木大小姐硬要拉自己一起演戏,自己怎么也得赏脸才是。
她果真不再推辞,乖乖的任由木梓月拉着坐下,刚好坐在了他们俩的对面。
店小二进来添碗筷,见到一个婢女竟然同堂堂相府小姐和身份尊贵的三皇子同席吃饭,禁不住小心打量着玉如颜,面上的惊讶掩都掩不住。
换作旁人,对面坐着这样两个身份高贵的人,只怕吓得手脚哆嗦,筷子都拿不稳,可玉如颜却镇定自若的端起茶盏喝着香茶,手拿的稳稳的,一滴茶水都不曾撒出来,茶杯里连丝波纹都没有。
见她如此冷静,木梓月眼里有寒光闪过,此女果然非同一般!
她压下心中的寒意,一连声吩咐下去,不一会儿,漱玉馆最出名的饭菜流水般的端上桌了。
她又一次悄悄打量对面的粗衣女子,想看清她的神情,可面对无数珍品佳肴,玉如颜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伸起筷子夹了一块冬笋慢慢细嚼咽下,好看的眉毛不禁微微蹙起,好似这里的饭菜并不太合她的口味。
木梓月不由满心狐疑,她一个身份低贱的小小婢女,这样的珍馐佳肴,别说吃过,只怕连看都没看到过,为何她一点都不感到稀奇,反而满脸嫌弃之情?
如果说她不是眼拙不识好歹,就是此女心机太深,根本没有将她堂堂相府大小姐放在眼里!
想明白这点,木梓月心底顿时冒起一股怒火,从来,只有她踞傲的嫌弃别人,何是论到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脸上波澜不惊,但眼神却越发深沉起来,向闻香递了个眼色,闻香转身走出雅间,片刻后亲自捧了一壶酒进来,恭敬的替木梓月与穆凌之斟满杯,而轮到玉如颜时,却迟疑了。
她嘴角不悦的微微撅起,这样低贱的婢女连她的身份都不如,怎么配端坐在这里让自己为她斟酒?
谁料,木梓月却接过了她手中的酒壶,纤纤玉手高高执起,竟亲自给玉如颜的杯中斟酒,看得闻香眼皮一跳,而穆凌之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意外的赞赏之情。
玉如颜静静坐着,由着琥珀色的酒液注满酒杯,半点感激不安都没有,只微不可闻的道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