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建中却避开他的眼光,径直上前,冲吕大忠一躬到底:“远伯师兄到京,小弟有失远迎,姗姗来迟,实在是罪过。还乞远伯师兄原宥则个……”
至于吕大忠回应了什么,明远也没在意,没听进去。
他只是惊异于种建中竟然会避开他的眼光。
这是他们两人心意相通以来,还从未有过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轼扯扯明远的衣袖。
“远之小老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远随口应答:“我很好,没什么。”
苏轼奇道:“远之你当然很好!在我们几个之中,就属你活得最洒脱最愉快!”
一时间閤子里的目光都向苏轼和明远这边转过来,明远猛地醒过来,望向种建中,刚好见到对方眼眸明亮,正灼灼地望着自己,眼里满是关怀。那片眼神,竟似一刻也离不开。
明远:快扶我起来,我又好了!
他将苏轼请进长庆楼隔壁一间空着的小閤子,双手奉上一盏清茶,然后用询问的眼神望着苏轼,等待对方开口。
苏轼清了清嗓子,终于问:“远之可是曾经为了某,在王元泽面前说过好话?”
“您说元泽?当真是元泽?”
明远顿时喜动颜色。
他知道自己去年岁末时,曾经与王雱一番交心长谈,说动了王雱,对方应承了会努力争取苏轼这样的“中间派”。
但是王雱毕竟资历尚浅,就算他可能是王安石最重要的副手,这也并不意味着新党就真的会如明远所希望的那样,真的转变态度。
这几个月里,王雱和苏轼那里都没什么声音,明远也就当此事不了了之了。
今日苏轼来找他,令他觉得喜出望外。
“原来真的是远之!”
苏轼也感慨着,眼中流露出感激。
但是他的声音却也渐渐低沉:“远之,过一阵子某可能就要自清外出了。”
什么?
明远倍感震惊,一时竟没法儿说出话。
当初王雱上门,委婉拜托明远,就是想让苏轼自请外出。
而明远反过来劝动了王雱,让新党能够有意识地吸纳一部分苏轼等人提出的反对意见。
王雱很明显是同意了。
怎么……兜了这一大圈之后,苏轼反而要自请出京了呢?
明远:我不理解。
苏轼见到明远的表情,也料到了一切。
“远之的心意,苏某人心领——”
苏轼缓缓地开口解释。
“王元泽那里,确实有示好之举。王介甫那里,若是能听得进某对于新法推行的一些浅见,某心中实感安慰。”
“只是……某自问不可能完全接受王介甫的观点,因此不可能成为‘变法’一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