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两个指挥的骑兵,哪怕是半夜里睡在自己的营帐中,种建中只要走进去喊上一声“预备”,这些士卒也会马上从被窝中弹起,左右手同时开弓,开始重复装弹、上膛的动作,然后才惊醒,茫然地望着他们的主将,似乎想要知道,该向哪里发火才是。
此刻王韶听见种建中如此答复,他充分信任种建中训练士卒的能耐,当下便提醒:“京中军器监统共送来了五百条火铳,每一条都异常珍贵,所用的dàn • yào也十分难得。因此务须好好保存,用在刀刃上……”
种建中刚刚应下,王韶刚刚点将点到的王厚和其他几名麾下将校已经赶到王韶帐中。
王韶故意冷笑,道:“怎么,我麾下将校之中,竟只有种彝叔一人有请战之心吗?”
王厚等人一听,眼光齐刷刷向种建中转过来,都没想到竟被这家伙抢了先。
但……王经略是拿定了主意马上就要出战了吗?
一时间将校们齐刷刷地单膝下跪,对王韶大声道:“请经略下令!”王厚是王韶的亲儿子,也不例外,跪在了袍泽们之间。
王韶一转身,免去了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仪,将手一挥,亲兵们将他的主帅营帐跟前的帐幕打开。
众人顿时见到帐中摆着一副巨大的立体舆图,不止是熙河路,从陕西沿边五路,到横山、银夏、八百里瀚海,再到灵州、兴庆府……西面的一切地形,山川起伏,都在这幅立体舆图的范围内。
而舆图上则标出了一个小小的目的地。
跟随王韶进帐的将校们大多认识这个地点,此刻人人眼中发亮,有嘴快的抢先开口道:“是河州!”
原来这次大军的目标,是要拿下羌部首脑木征所盘踞的河州。
王韶面对种建中,朗声道:“种彝叔,此次是你率先请战,待到拿下河州,便由你,代表大军回京请功!”
一时帐中所有羡慕的眼光都投在种建中身上。
而种建中也大喜过望,向王韶一拱手,大声道:“必不敢有负经略所托。”
*
汴京城中,明远在“金融司”堂而皇之地开始“上班”了。
他这金融司下属机构只有一个交子务,本身又是新衙门,平日里异常清闲,大家都没什么事。
而金融司隶属三司使管辖,三司使薛向如今正异常忙碌,根本顾不上明远。
坊间都在传说薛向有可能会随时去职,交出这号称“计相”的权柄,调往他处。而这三司使不知是何人能够继任。
于是,明远这崭新的金融司,便完全进入了“自觉自发主动”的状态,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期间蔡京来打过一次招呼,在明远那张拉长的俊脸面前碰了软钉子,悻悻地回去,此后也不来打扰了。
薛向偶尔好奇,也来看过一次,见到明远带着他下属的几个吏员在州府里忙忙碌碌。
薛向觉得十分好奇——他听自己的儿子薛绍彭总将朋友明远吹得天花乱坠,心里总归不大相信。
但是现在,薛向站在金融司中,听明远笑着解说他带着吏员们正在做的事,不由心生感慨:
天下竟有这样“没事找事”的小郎君!
这几天里明远带人做的,是几张报表——是明远带着他下属的几个吏员,将全天下各州县所上缴的税赋全都折算成了铜钱。
在此之前,大宋的财政收支上,只会记着——今岁全国收入:粮几多石,绢几多匹,铜钱几多贯……
以前薛向也暗自吐过槽:要将全天下的税赋加起来,就非得加三个不同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