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宵告白得猝不及防,嗓门又大,不仅晏安月听到了,连后面的洛杰,以及在校门口进进出出的学生都听到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初中已经放学了,一个个比他们矮上一截的小鬼头背着书包从他们身边走过,抬起不谙世事的纯洁小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晏安月傻了,脑袋一片空白,呆呆看着梨宵:“你、你……喜欢啥?”
“你说呢?”
梨宵告白后依旧趾高气扬的,冷笑道:“你装什么装,只记得我当年被我姐扇两巴掌,不记得我那句被扇出来的告白了?”
晏安月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她记是记得,但一直都当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就算当时是真心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怎么会喜欢到现在?
她安静下来也省事,梨宵强硬地拽着她纤细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等等……”
洛杰回过神,正要追上去阻止,就见到晏安月朝他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道:“抱歉啊,阿杰,我认识这个人,不要紧的,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再约你出来吃饭。”
洛杰停住脚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目露担心,但没再插手,既然安月自己都这么说了,应该没事。
另一边,梨宵听到晏安月说的话,气得紧了紧她的手腕,“你明天还想和他见面?”
“你误会了,阿杰真的也是我哥。”晏安月无语道,“他是我哥……晏西鸣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们哪有你想得那么龌龊!”
晏西鸣不是晏成志亲生儿子这件事,她小时候就知道了,所以当晏西鸣的亲生父亲找上门后,她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觉得只有这种爸爸才配得上哥哥。
被晏西鸣带到英国后,她在洛家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晏西鸣在那边买房,她才搬了出来,这期间,她和比她大了两岁的洛杰关系不错。
洛杰长相清秀,性格文静内敛,待她像亲妹妹一样,他这次来中国玩,还特意过来看看她生活得好不好。
“还哥哥,”梨宵嗤道,显然没听进去,“你和他有血缘关系?”
晏安月:“没有啊。”
“那不就得了,”梨宵道,“没有血缘关系还称兄道妹的,不就是耍流氓么。”
“……”
晏安月和他这种人简直没法沟通,“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上一秒还在和我吵架,下一秒就说喜欢我,你以为我会信啊?这些日子你哪里有表现出过一丁点喜欢我的样子?”
梨宵道:“凭你语文只考五十分的单细胞大脑,看得出来才怪。”
晏安月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呸,我要是喜欢得上你这种人才怪!”
她火冒三丈地说完,还想继续骂,可当瞥见梨宵略带苍白的面孔后,声音微滞,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晏安月还是第一次在梨宵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上,看到类似悲伤的表情。
她眨了下眼,再看过去,他表情又恢复了正常,还低低笑了一声。
“你说得对。”
梨宵拽着她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然后放开她的手,转身垂眸看着她,唇角弯起自嘲的弧度,“我也不指望你会喜欢我。”
……
梨宵其实从未忘记过晏安月,更记得在很长一段岁月里,她是他痛苦的根源。
小学三年级,当意识到男女有别,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时,梨宵就对晏安月有些在意。
那时候,晏安月自己或许不知道,她是班上许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她长得漂亮,脸蛋白嫩,眼睛清澈水灵,嘴唇红润,鼻子又挺又翘,像芭比娃娃一样可爱,虽然她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但却异常醒目亮眼。
她学习好,运动神经发达,就是性子孤僻,dú • lì独往。
由于长相过艳,班上的女生都不喜欢她,还总是在背地里说她坏话,虽然有许多男生喜欢她,但都碍于面子不敢承认,还跟着女生一起嘲笑她,欺负她。
梨宵当时就是其中一个,一看到晏安月,手心就忍不住发痒,想要捏捏她软绵绵的脸蛋,想要听她用清甜的声音和他说话,想要她眼里只看着他。
梨宵在班上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想到什么做什么,所以都付诸了行动。
他正好坐在晏安月的后面,每天动不动就揪她的马尾辫,迫使她生气地转过头来。
因为嫉妒她天天挂在嘴边的哥哥,他一气之下还抢走了晏西鸣送给她的笔。
“梨宵,你神经病啊?”晏安月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那双水灵的眼瞪着他,努力踮起脚去拿被梨宵故意举得高高的笔。
梨宵低头看着她,女孩漂亮的脸蛋近在眼前,他们从没靠这么近过,浓郁芬芳的奶香味扑面而来。
他心神为之一荡,嘴巴却犯贱,“就不还,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当时真的很喜欢欺负她,喜欢和她斗嘴吵架,只是想要吸引她注意力。
顺便一提,他还暗地里收拾掉了许多其他想欺负她的家伙。
小小年纪,他就对一个女生有了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可晏安月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只知道现在只有梨宵在欺负她,所以越发讨厌他。
“我……我要杀了你!”
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晏安月本就是性子烈的,她咬牙狠狠踩了梨宵一脚,然后扑上去用指甲抓他的脸。
梨宵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她发起火来那么凶,瞬间他就被她扑倒在地,同时脸挨了几巴掌,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就是他们后来被请家长的由来,其实他一直都有让她,想还手又舍不得,只能忍着,要不然在办公室里,晏安月哪还会那么神灵活现,不像他的脸,惨不忍睹。
虽然在梨念的逼迫下,梨宵不得已说出了自己的心意,但也确实意识到了错误,心里涌上浓浓的后悔,以前不该那么欺负她。
所以,之后的日子里,梨宵改过自新,努力对她好,当她的狗,随叫随到,任她差遣。
除了想弥补之前犯下的错外,也是追她的一种手段,希望她终有一天能看到他,喜欢上他。
而这样渺小的愿望,在晏安月突然消失的那天,彻底湮灭。
那段日子有多阴暗,颓废,梨宵已经不想去回忆了,升到初中后,他强迫自己忘记她,那样会活得轻松点。
时间飞快流逝,就在梨宵以为自己忘了那段有始无终的憋屈初恋时,晏安月竟然又出现了。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用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笑着和他打招呼,好像她离开时带来的所有伤害,他所有的委屈不解愤懑,都是一场笑话。
她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只是舍不得一个方便的工具人罢了。
梨宵很生气,遭到背叛的愤怒占据大脑,甚至盖过了看到她时瞬间产生的喜悦。
他故意装作不认识她,下定决心这次不要重蹈覆辙,这么多年过去了,夫妻都有七年之痒,他怎么可能对她还有感情?
梨宵原以为自己能稳住平常心冷酷待她,可目光所及之处,又忍不住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就像小时候那样,明明不想理她,但又忍不住偷看她,做些幼稚的事吸引她的注意。
现在梨宵长大了,当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幼稚,所以干脆封闭自己,离她远远的,故意说重话赶她走。
可刚刚,看到她要上别的男人的车,梨宵心头的烦躁感前所未有,终于忍不住了,时隔多年再次被逼出了真心话——
我他妈就是喜欢你。
……
时间回到现在,夕阳洒落大地,明媚绚丽,可他们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气氛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
至少晏安月是这么感觉的。
她抬眼小心瞅着梨宵,感觉他的气场和平时不一样,怪阴森可怕的。
“晏安月,给个准信吧。”
梨宵捕捉到她偷看他的视线,笑了一下,半边唇角往上扯了扯,“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不喜欢以后就别缠着我,我也不会打扰你,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真的累了,只想给自己这十年暗无天日的单恋做个了解。
晏安月不会知道,她走后,他发了疯一般给她打过多少电话,时不时旷课跑到她家,还每天去找梨念,无理取闹缠着梨念要晏西鸣兄妹的联系方式。
梨念也没有,她不知道,梨宵不信,不依不挠缠着她,直到有天,他去梨念房间,看到她躺在床上偷偷哭。
从此之后,梨宵再也没有在梨念面前提起晏家兄妹的事。
晏安月慢慢冷静下来,为难地看着他,“抱歉,我没往那个方向想过,我们就不能做朋友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呀。”
“不好。”梨宵眼珠极黑,一字一句打破她的幻想,“我们做不了朋友,不是恋人,就是路人,你自己选。”
晏安月答不上来,心里乱糟糟的,不住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梨宵,你非得这么残忍吗?好歹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说断就断。”
梨宵眼底划过讽刺,嗤笑,“残忍的谁啊?”
在她躲闪的眼神中,他仿佛知道了答案,没再继续逼迫她,而是淡淡道:“行吧,你过几天再答复我也不迟,不早了,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晏安月脱口而出。
梨宵已经转身走了,两手插进裤兜里,置若罔闻道:“走吧。”
“……”
晏安月只好慢吞吞跟在他身后。
梨宵在前面叫了一辆车,送她回家。
两人一路无话。
*
那天过后,晏安月和梨宵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虽然是同桌,但零交流,和以前的冷战又不太一样,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连续几天,都是这个样子。
语文课上,晏安月左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黑板走神,几分钟后,视线不自觉飘到梨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