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觉得特别感慨?”顾双仪大概知道他的想法了,出言问道。
祁承淮点点头,“是,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原来救了一个人的命,有时是救了一个家。”
“职业荣誉感。”顾双仪很能理解他的感受,笑着附和了一句。
祁承淮笑了笑,点点头静了下来。
从医这条路太长又太难,早年的困顿虽然已经熬了过去,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越来越多的病人,越来越难的病例,他兢兢业业,生怕别人说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果没有一些精神安慰,再多的热情也会被消耗殆尽。
将要五月末了,空气里的闷热渐生,早就没了春冬的料峭寒冷,温暖得让人意识到夏天已经到了。
十几二十岁岁时觉得未来是件遥远的事,虽然知道时间过的快,但却不觉得紧迫,总觉得还有大把可能。
但一过了三十岁这个关卡,立即就觉得时间不够用起来,不懂的东西太多了,又有些迷茫,余下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祁承淮想到三月里一则新闻提到联合国对青年的界定为十五岁到二十四岁之间,按照这个标准,他们这些大龄未婚的,都已经是中年了,没想到不仅中年无子,连对象都没有。
他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将目光转到了身旁同样境地的女孩身上,却见她已经睡着了,形状好看的嘴唇微微张着,让他觉得再过一会儿是不是要开始打起幸福的小呼噜了。
一时间又释然,年龄没法改变,但心态总不能认输,否则怎么能和这样鲜嫩的小姑娘站到一起去。
祁承淮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能让他一直看着她睡,可终究是奢望,他叹口气摇了摇她的肩膀,像做CPR似的凑近她的耳边喊了两遍,“双仪醒醒,醒醒,到家啦。”
顾双仪猛地惊醒,看见他的侧脸近在眼前,被吓了一跳,又忙忍住了心里的惊呼,讷讷的点头道:“咦?到了?”
“是,到了。”祁承淮温和的应了声,替她解了安全带后坐直了身子。
也许是刚睡醒脑子不太灵光,顾双仪低头看了眼安全带,脱口而出道:“祁医生,我觉得好奇怪,你这样好,为什么还是一个人?”
祁承淮愣了愣,看向她的目光逐渐渗出暖意来,“因为我在找一个人,她需要理解我是真的很忙而不是故意忽略她。”
“就这样吗?”顾双仪有些疑惑,“这不是很简单的吗?”
祁承淮摇了摇头,忍不住将手抚上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捋了捋,“为什么我们很多同事都是找同行结婚,就是因为理解这两个字说出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顾双仪愣了愣,总觉得他的话有些什么其他的意思,但又说不清楚,只好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祁承淮知道她不晓得自己的意思,也不解释,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后恋恋不舍的收回手,点头道:“回去吧,不然家里要等急了,早点休息。”
他面上的笑意很浅,但不会让人觉得虚伪,顾双仪习惯了他在病人和其他人面前的不同模样,并不觉得不好,于是又点了点头,“知道了。”
祁承淮的嘴角就又翘了些,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开门下车,身影逐渐隐没在原处的路灯灯光里。
他调转车头,一路上都是灯光闪烁,有轧马路的情侣拥抱在一起等着红绿灯,他忽然想起在海地的时候,有天晚上熄了灯,傅琛突然说起他的妻子,“……今天是阿颜的生日,我给她打了电话,她很高兴,但我总觉得愧疚,我已经好几年没和她一起过这天了。”
他和沈颜年少相识相恋,一同对抗过父母的阻挠,一同走过岁月的风雨,从青春热恋的浪漫思念回归到财米油盐的细水长流,她一直都理解和支持他,祁承淮知道,傅琛的心里有多满足。
我们这一生,在人生漫长的路上踽踽独行,不过都是在寻找,找到一个人,一起生活在某个城市,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祁承淮又想起顾双仪睡得迷蒙的脸,心里一时软了又软,连带着明天需要回办公室去加班都不觉得那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