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非常巧,顾双仪与祁承淮的值班在同一天,第二天下了班,祁承淮说许久没去看过傅小宝了,下午要去一趟傅家,问顾双仪要不要一道去。
顾双仪想到十月里傅琛的祭日时已经去过,加上又已经一个月没回过家了,于是便有些犹豫道:“可是我已经许久没见我妈了……”
“那便回家去,要不要在家吃了饭再回来?”祁承淮摸了摸她的头发,很能理解她想念母亲的心情,毕竟她惯来恋家。
顾双仪因为不陪他一道去傅家探望沈颜和傅小宝而觉得有些愧疚,便道:“吃的,到时候我自己回去吧,你不要去接我了。”
“还是去接吧,你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祁承淮知她心里想什么,心里为了她的小心翼翼而有些叹气,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笑着坚持道。
他做的决定顾双仪一向都很尊重,此刻他这样说了,顾双仪也就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那你晚点来,我们一起回去。”
祁承淮嗯了一声,将车开上了刚过早高峰没多久道路渐渐通畅的马路。
因不是周末,傅小宝要上学,傅家只有沈颜一个人在,她见了祁承淮,觉得有些惊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上班?”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过来,双仪知道么?”
祁承淮点头解释道:“早上刚下夜班,想着有段时间没来看你和小宝了,就过来一趟,双仪本来也要一起过来的,但她许久没回过父母那边了,就没有一起。”
他一面说,一面将将带来的礼物放在茶几上,沈颜弯腰给他倒茶,看见袋子里露出的玩偶的头,顿时了然道:“东西是双仪买的吧?”
祁承淮笑着抿了口茶水,然后道:“她比我懂小朋友喜欢些什么。”
沈颜一哂,又和他说起了其他家常话,她望着祁承淮微带笑意的脸孔,脑海里闪过前几日王永宁与她说过的话,又想起亡夫,也想起如今自己身边这个复杂如泥潭的家,一时竟不知要不要将事情告诉他。
她沉默了片刻,回过神看见祁承淮面前的茶杯将要空了,她添了一道水,轻声问道:“要不要去给傅琛上个香?”
祁承淮点点头,起身轻车熟路的往供了傅琛牌位的阳台去,那里早就被封了起来,只能透过密密匝匝的爬山虎看见外面投进来的日光。
他燃了香,恭敬拜过后,一面将香插到香炉里,一面问站在后面的沈颜:“老傅的抚恤金下来了么?”
傅琛的遗体是在维和部队回来时一道带回来的,盖着国旗风光又哀恸的回归,殓葬之后,烈士称号授予、抚恤金发放认定以及傅琛的其余身后事,林林总总纷至沓来。
距离他们回国已经过了半年多,死的哀荣渐渐消褪,生活也慢慢回归平静,但有些事却永远也回不到过去。
沈颜愣了愣,半晌才声音发涩的道:“发下来了……我打了一部分给他老家的爸妈,剩下的……留给小宝了……”
祁承淮闻言怔了一下,傅琛在乡下尚有老父老母,但他却从未听他提起过,遗体回国后举办的葬礼上也未见他们路面,现下突然听沈颜提起,他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颜,想问什么,却见她低着头,好似直勾勾的盯着脚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顿了顿,将想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阳台里飘满了檀香的气味,祁承淮侧头看了一眼小小的龛笼,小香炉后方是一碟时鲜瓜果,果盘后面是傅琛的遗像,绿色的军装,浓眉大眼的男人爽朗的笑着。
祁承淮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忙将头扭开,看着防盗网上攀着的绿藤,温声问起沈颜以后的打算,“工作怎么样,你上班还要带小宝,顾不顾的过来?”
沈颜点点头道:“倒还好,上两个星期开始我就不再上班了,家里的事并不很多。”
“嗯?是辞职了?”祁承淮闻言惊愕的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沈颜苦笑了两声,叹了口气,“哪里是辞职,是被炒鱿鱼了。”
说罢她看见祁承淮仍旧有些疑惑,便又道:“公司效益不好,下半年就开始裁员了。”
“那……需要我们帮忙吗?”祁承淮先是恍然大悟,继而有些担忧的询问。
沈颜闻言立时变得有些犹豫,看着祁承淮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不用了,多谢你。”
祁承淮想再劝,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伤人,有的时候,一句话说不好,原本的好意帮助就会变成高高在上的施舍。
要不还是让顾双仪来劝,祁承淮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麻烦自己,于是便如是想,也许女人和女人之间更好说话。
但沈颜却又立刻道:“我总不能什么都靠你们,我只是成了寡妇,又不是断了手脚,再说,要是实在不行了,再找你们也是可以的,并不是跟你们见外的意思。”
祁承淮听她说完这几句话,眼皮跳了一下,心里叹了口气,傅琛一个当兵的,不在家的时候比在家的多,她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不硬气坚强些,好似生活的确不如何好过,难怪会是如今这个要强性子。
当下他便点点头,不再劝说下去。
顾双仪下午独自回了家,父母都在,顾父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顾母则一边看电视一边绣着十字绣。
见她回来,顾母便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打量了几番她的身后,纳闷的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承淮呢?上班?”
“去看一个朋友了。”顾双仪轻描淡写的将傅琛的事一笔带过,不欲多告诉父母这些她都不甚了解的事,“晚上会过来,我和他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