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霄头一次穿深色,满身不自在,脸色也不大好看,时不时地低头,眉头皱得极深,感觉心情不佳。
“叶宫主,再忍一忍,等我跟手下会合,你就是通体雪白,白的发光,我都不干涉。”
若非叶霄白衣的装扮已经深入人心,赵思洵自是懒得管他穿搭,他们才刚离开鹿城,到处都是眼线,肯定得小心一些。
赵思洵是不担心自己的行踪,他就怕被叶霄给牵连暴露。
叶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赵思洵安慰道:“我女装都穿过了,你就换了个颜色,一样英俊潇洒,怎么就别扭了?”人洁癖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叶霄心说那女装又不是他逼的。
赵思洵从头将叶霄打量了一番,啧啧两声,“行啦,白衣似仙,深衣冷酷,怎么看都好看,别拽了,拽掉一点便宜的还是街边小媳妇。”
此言一出,叶霄不禁朝周围看了看,发现有几个妇人捂着嘴凑在一起对他笑,似乎还评头论足,顿时脸色一黑,加快了脚步。
“博洋湖中岛屿无数,东楚境内更有上百个,你可知究竟在哪一个?”
赵思洵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递给他,“我门下已经替我打听清楚了,虽然岛屿众多,但是合适的没几个。三国盟约乃是大事,不会选一个大家都能轻易上去的小岛,必然是地方隐秘,不容易让人发现,这样看来就只有几处。”
叶霄看着扇面上的山水画,目光一扫,心中顿时有底。
“曲龙洞牙。”
赵思洵打了一个响指,“答对了。”他拿过扇子,看着上面的山水画,赞叹道,“所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体现在这里,谁能想到博洋湖上还有这种好地方。”
曲龙洞牙是一个岛屿的名称,形状像个张开大嘴的龙头,因此得名。
龙口处布满暗礁,礁下有各种暗涌旋涡,大的船只靠近不了,小的船又容易被旋涡和暗流给卷走。
至于岛屿的另一侧背阴之处,则是一个断崖,背阴长满了青苔,在潮汐的冲刷下,岩石湿滑难以攀登。
这种地方,若没点功力真的上不去。
赵思洵刚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心说真是绝了。
“你觉得我们从哪边走比较好?”赵思洵自己是没本事上去的,所以只能问有本事的人。
叶霄无可无不可,“随你。”
赵思洵扇子一打,摇头晃脑地万分感慨,“有叶宫主随行,这天底下还有我走不了的地方吗?必然没有!”
叶霄扯了扯嘴角,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赵思洵在恢复男装之后,也没指望这位还会那么包容,便笑眯眯跟在他身后。
但是他们很快遇到了麻烦。
曲龙洞牙名字好听,地理位置更加优越,在远离岸边的靠湖中心地带,周围岛屿相去甚远,所以要么叶霄提起一口气,将大宗师的实力发挥到极致,踏浪过去,要么老老实实地找条船靠近。
是夜,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洒下淡淡银辉,将整个芦苇荡笼罩在一股朦胧的光晕中,厚厚如雪。
清风徐来,伴随着入秋的虫鸣蛙叫,只见叶霄袖手背剑,一身傲骨地站在芦苇荡中,看着赵思洵弯着腰沿着湖边小心寻觅。
突然,传来赵思洵一个惊喜的声音,“找到了!”
叶霄轻轻一跃,到达他的身边,低头一看,是一条小舟。
这是霹雳门转移之前替赵思洵藏下的一条小船,大小就够两人,边上还放了两把桨,一根竹篙,一个水壶,一包干粮,无论门主是想划船,还是撑蒿,皆可随意。
简直分外体贴了。
但就算如此……也没料想到门主竟不会划船。
从小到大,加上上辈子只在公园里陪着上司介绍的相亲对象划过一次船,结果侧翻而单身至今的赵思洵,幽幽地回望叶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叶霄平静地撇开视线,冷淡如常道:“说了,不会。”
天山上全是雪,哪儿来的水,叶霄自然没点亮这个技能,再说若是会的话,早在水鬼道上那条破船的时候他就自己划了。
赵思洵笑容一垮,捧着脸,苦恼地看着他:“那怎么办呀,霄郎?”
听着这个称呼,叶霄身体几不可见地一僵,皱眉道:“别乱叫。”都已经不穿裙装了,再叫岂不是不合适?
赵思洵委屈地撅起嘴,折了一支芦苇,绕着手指,“那你想个办法。”
“找个船夫。”
赵思洵点了点头,“好主意,可这地方,哪儿来的船夫?”
霹雳门选的藏船地方太绝了,方圆五里看不到一户人家,自然也杜绝了暴露行踪的可能。
叶霄于是深深地看着赵思洵,后者露出乖巧听话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女装的后遗症还是怎么的,叶霄怎么看都觉得赵思洵像个长满心眼的算计小媳妇。
他揉了揉眉心,将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后,“等明日……”
“怕是来不及。”
叶霄微微一顿,“约定的是什么时候?”
赵思洵抬起手,对着东方奋力一指,高兴道:“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
叶霄:“……”他半晌无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他用佩服的眼神看着赵思洵,由衷地问出一个问题,“若是没有我,你怎么办?”
这不是宠溺的语气,而是深深的疑惑。
以岸边到曲龙洞牙的距离,就算是大船,也不可能在一个晚上到达,有没有船夫根本不重要。
赵思洵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道:“那当然是另一个方案。”
理直气壮,就是吃定叶霄不会不管他。
月光下,静谧的湖边,迎着少年那张笑吟吟的脸,此情此景,就是叶霄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霄郎……”赵思洵生怕他不答应,又是一声撒娇,语调三个变换,尾音带着颤,差点把叶霄的心弦给颤麻了。
他最终无奈道:“上船。”
说完,轻轻一跃,如蜻蜓点水般落到船尾,脚尖对着横卧的竹篙一勾,挑起竹篙就抓在了手里,然后对着芦苇荡使力一撑,小舟就丝滑地入了水中。
认命,其实是一件很无奈又很简单的事。
赵思洵见此欢呼一声,少年清脆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霄郎,你真是太好了!”
又乱叫。
叶霄的眉头皱得能打结,但要说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却又分辨不清了。
“叶宫主,你拉着我一点,天太黑了,我看不清。”说着,赵思洵不等叶霄反应,便抬脚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