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霄想到叶雪山的一句话。
“这辈子我就想活在你娘的手掌中,她让我圆,我就圆,让我扁,我就扁,反正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她开心我就开心了……霄儿,别不屑,等你遇上那个人,你就知道你爹这话叫真知灼见。”
曾经他最嗤之以鼻的,没想到时至今日,应验了。
叶霄低低一笑,感觉真挺有道理,心上人在身边,还有什么不满足。
“霄哥哥?”
赵思洵一声唤,叶霄柔声,“嗯?”
“说说三花吧,当时情景我不太了解,不过你既然打不过,为什么不撤,反而冒着危险冲无极功第八层?”
那个时候,赵思洵和乌铎虽然离得远,但他相信叶霄能看到他。
可既然他来了,便表示宁皇后已经杀了庆帝,掌控了局势,叶霄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赵思洵知道叶霄虽然年轻,也有好胜之心,可绝不是这般冲动之人。
叶霄道:“当时并非是我在拦住他,而是他接机试探我的深浅,逼我使出无极功。”
此言一出,赵思洵面露惊讶,“这老和尚,似乎也没有那么在乎高燮的死活和佛道的前途。”
叶霄淡淡道:“不论是宁娥还是高燮为帝,三花国师的地位不会变。”
然而赵思洵却摇头道:“不对,你忘了一个可能性。”
“嗯?”
“相比起三花,女帝更看好你。”
万佛寺站在高燮那边,给宁娥造成麻烦,她不可能没有任何芥蒂,如果云霄宫愿意接受,这个国师的位置毫无疑问便是叶霄的。
只见叶霄看了赵思洵一眼,平静地端茶道:“我已经拒绝了。”
赵思洵闻言,嘴角不由地高高翘起,眼波流转间,眉间尽是春风得意。就说,叶霄除了他,怎敢接受别人?
这副趾高气昂,骄傲如小公鸡一般的模样,让叶霄跟着扬了扬唇。
赵思洵勉强拉平嘴角道:“虽然你心中早有明月,但是旁人又不知道,佛道传承那么重要的事,三花竟然能够不顾,这说明他还有另一个更要紧的目的,甚至跟无极功有关。”
叶霄颔首,“嗯。”
赵思洵托着腮,拧眉思索,“我其实有点奇怪,高燮并不愚蠢,他应该猜得出东楚、西越、南望与北寒合作就是为了对付大庆,那为何还要保下那两国太子,如今看来,三花在其中扮演了一定角色,对云霄宫企图甚大……”他的手指轻点着桌面,面露不解,“但为什么呢,他已经算是天下第一了吧?”
叶霄眉目淡淡,“大宗师之上亦有境界。”
闻言,赵思洵睁了睁眼睛,灵光乍现,“他不会是想要跟你爹一样,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仙人之境吧?”
叶霄冷笑一声,“老和尚的年纪,算算近百了。”
人间没有仙人,武功高强者虽容貌上较一般人年轻许多,苍老缓慢,但终究生老病死乃自然之力,无法抗拒。
三花徘徊在大宗师之境已经太多年了,至今还没摸到那层极限的桎梏,以他的资质和潜力,再没有突破便只能走下坡路。
赵思洵低喃道:“那看来,我是放心太早了。”云霄宫的局依旧没有结束。
叶霄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单他一个,我无惧。”
那若不只一个呢?
孟曾言,段平沙,山鬼,这些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宗师,难道也没有想法?
虽说为了与北寒结盟才对付云霄宫,但这其中若没有他们的私心,赵思洵却是不信的。
只是现在焦虑无用,还得从长计议。
“嗯,我们一起面对。”
这事,门外传来一个敲门声,是高山:“殿下。”
“进来。”
高山于是推门而入,目光下意识地往叶霄那里看去,只见叶大宗师四平八稳地喝着茶,两人之间没有太过奇怪的气氛,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聪明,但眼力劲还是有的,赵思洵这几日夜夜吹埙,结合叶宫主多日不来,他就有了那么点想法。
再往躺床上修养的十九那儿转两圈,很快就托着惊掉的下巴出来了。
今日看到叶霄,神情顿时肃然起敬,这以后可就是……王妃了!
他将手里的信函递给赵思洵,在后者看信的时候,又看了看叶霄,心说他家殿下真是厉害,普天之下,能把大宗师拐回家的头一个!
赵思洵看完信,顿时眨眨眼睛道:“我差点忘了,这还欠着一个人情呢。”
“谁?”
“冥主。”
叶霄了然,问:“什么时候?”
“明晚宫宴结束,邀我在白雪山庄。”
叶霄道:“这在城外。”说着他的目光望向赵思洵,后者笑嘻嘻地往叶霄怀里一倒,撒娇道,“霄郎,你得陪我去,不然我害怕。”
叶霄受用,颔首,“自然。”
赵思洵想了想,又坏笑道:“我需要换一身裙装。”
叶霄一顿,回想那日风华,眼眸瞬间暗下,“我替你准备。”
月色如水,灯火如豆,屋外传来三更天。
赵思洵打了一个哈欠,便道:“我困了。”
话落,两人一同望向了那张床铺,一床被子,两只枕头,光看着便引人无限遐想。
方才那香艳的画面顿时又冲进了赵思洵的脑海里,让他身体发热起来,他从叶霄怀里起来,有点害怕,又有些期待,其实……凭他俩心意相通,既然许诺终身了,真滚到一块儿也没什么。
于是他忍不住看向叶霄,而正好后者也在看他。
目光交汇,胶着粘连,他看到叶霄眼里暗流涌动,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赵思洵紧张地蜷紧手指,明明这大冷天的,却生生让他觉得燥热难耐。想他素来果断决绝,何时这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大好男儿,这种事情有啥好害羞的!
赵思洵干脆心一横道:“那今晚你就留下吧。”
“我先走了。”
话落,彼此惊诧。
“你……”
“你……”
赵思洵整个人都僵了,耳朵羞得通红,他嘴硬道:“你可别误会,我就想盖个被子纯睡觉而已,不要瞎想。”
低低的笑声自身旁之人传来,衣袖摩擦间,脚步临近,叶霄走到赵思洵身边,握着他的手道:“但我对自己的定力却无把握,不能不胡思乱想。”
我去,还能再诚实一点吗?
这话怎么接得住?
赵思洵心下颤了颤,“那……”
“明日有宫宴。”叶霄说着,将人拉进怀里,亲吻了一下额头,随后拿起剑翻出了窗。
他也只敢亲额头,若是唇齿相依,今夜显然就走不了了。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赵思洵面前不堪一击。
赵思洵在窗前呆了许久,抬起手摸了摸额头,湿濡之感已经随着夜风消散,但是那份柔软似乎依旧停留在上面。
他缓缓地关上窗,慢吞吞地走到床边,接着闭上眼睛一头栽倒,抱着被子顺势滚了一圈,激动地将自己扭成了一只巨大的麻花,然后拿起拳头使劲锤着床铺。
天哪,他终于也是个有对象的人了!
这激动之情无从发泄,也无处诉说,他的目光不禁落在桌上的匣子,接着麻溜下了床,坐在桌前将那一块天外玄铁把玩在手心里,弯起眼睛笑得开心。
第二日宫宴,赵思洵一身华服,金冠压着乌发,气宇轩昂地同乌铎一起走进大殿。
昳丽无双的容貌,嘴角含笑,一步步走来,自信从容,早没了月前初入粱都时的胆小怯懦,那般光芒四射,就算有不怀好意的目光,也在他锋芒之下收敛起来。
脱胎换骨本该令人疑惑,然而看到他身边华发魁梧的老人,一切便有了解释。
身后若能站着一位大宗师,谁的下巴不会抬得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