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云皱眉,“你是谁啊。”
江永泽今日下了学堂回家,没想到在路上看到与林霁云长得相似的人,想到近日的传闻,便跟了过来,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记得自己了,倒三角的眼都气得睁开了三倍,他怒冲冲道:“我是江永泽!不过——现在改姓王,是王家的少爷,叫王永泽!”
江永泽?这名字好像还真有点熟悉,林霁云在自己尘封的记忆里翻了翻,回忆了许久,他才终于想起来江永泽是谁——他家后巷住的一对孤儿寡母,江永泽父亲是金陵的一个教书先生,教过不少学子,病逝后林家可怜他们孤苦无依,常常会拿些东西补贴他们。
但江母性情高洁,从不接受,除非是林霁云不穿了的旧衣或者书本类,她才会收下给自己的儿子用。
可林家家大业大,又常年帮助邻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旧衣可送,而且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的旧衣玩具书本之类都好好按照年份保存留念,林父林母都舍不得送人,所以送给江永泽的东西其实都是新的,只是借了林霁云不要的了的名头,好让江母收下。
在林霁云的记忆力,小时娘亲会邀请江永泽来他们家玩,因为林霁云和他年岁相当,便总让林霁云陪着他,但是林霁云一直不喜欢这个玩伴,因为他总盯着自己和自己房里的东西,让他觉得有些害怕,后来林霁云又发现他偷了自己心爱的玛瑙珠,大闹了一场,后来林母就不怎么邀请江永泽来家里玩了。
再后来江母改嫁,他们搬走了,加上林霁云穿越了三年,回来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现在仔细看看,这人确实长得和江永泽很像,至少那股盯着人讨厌的感觉一般无二。
就算有再多龌龊,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林霁云没那么小度量,他哦了一声,算是和江永泽打了声招呼,扭头问掌柜那件金鱼游绿池多少银子。
江永泽没想到林霁云竟然敢这么忽视他。
他前两天就听说林家将林霁云送到楚王府磨炼,楚王的名声谁人不知,以林霁云这么娇气的性子,进去了还能好好的?
活该他倒霉。
原本他还在想如何能不经过楚王府把林霁云约出来,毕竟他也惧怕楚王,然而老天都在帮他,竟然让他在放学时遇见了一个人出来的林霁云。
想到自己小时候自己什么都没有,只能看着林霁云坐拥一切,而他还得卑微地接受林家的‘馈赠’,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成了王家三少爷,京城五品大官的儿子,而林霁云只是一介富商之子,如今还要在楚王府受折磨,他便觉得命运其实还是眷顾于他的。
江永泽,不,应该是王永泽,用自己倒三角的细眼上下扫视着这个小少爷。
小时候林霁云长得便同小姑娘一般,红唇齿白,没想到长大更胜一筹,出落得比销魂楼的姑娘还好看。
见林霁云准备掏钱,王永泽按住了林霁云的手,率先对店铺掌柜道:“这块玉雕,我要了。”
小时候他要不起林霁云的东西,现在还要不起吗?
没想到王永泽突然就动手动脚,被他碰过的地方好像被湿漉漉的癞□□舔过一般,林霁云顿时觉得有些恶心,抽出了手。
他蹙起眉头,试图讲道理,“是我先来的。”
王永泽哼了一声,“我可是王家三少爷,店家敢不卖给我?”
掌柜见有人问库里的东西,还以为今日要开张了,没成想结果惹上两个小少爷争吵,一边是王家少爷,一边又是衣着华贵的小公子,两边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掌柜还想做生意,和气生财,连忙向林霁云介绍旁的东西。
可林霁云本来就瞧不上他们店里的玉器,嫌弃料子不好,只是因为那件金鱼游绿池稍微有些趣味才肯买的。
见两边都不肯退却,掌柜心生一计,道:“既然两位公子都不肯割爱,那不然你们谁出的价格高,我这金鱼游绿池就卖给谁。”
林霁云懒得和王永泽争论,他对掌柜道:“我出五十两。”
这尊金鱼游绿池进价也不过十两而已,因是掌柜捡漏,准备三十两卖掉,没成想这个小少爷直接出了多一倍的价格。
玉器掌柜眼睛都亮了,也不管会不会得罪王家,就要把金鱼游绿池卖给林霁云。
王永泽哼了一声,道:“我出六十两。”
听王永泽这么大开口,他身后的小厮脸上有些惴惴不安,小声附耳道:“少爷,咱们没这么多银子啊。”
王永泽立即瞪了不知死活的小厮一眼,“我娘不是还有吗?”
他这次听闻林霁云因来的时候带行李仆从太多,太过奢华,惹得楚王不快,将全部行囊和仆人全部遣送回家,便在暗自得意,楚王君颉治下严明,如何能容得下林霁云这种只会铺张浪费之徒。
林霁云皱眉,这个王永泽是故意的吧,他也被气得有些脾气上来,直接道:“一百两。”
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平常人家二两钱便可生活一个月,而王永泽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五两。
小厮这次是真的惊了,生怕自家少爷还要加价,开始在苦苦劝了。
“少爷,别置气了,一百两银子太多了,咱们要不起。“
“回去夫人定是要骂你的。”
整整一百两银子,要王永泽一分不花攒将近两年才行,他原本笃定因为楚王的缘故,林霁云身上没有多少银两,但不曾想林霁云还能一眼不眨拿出这许多。
难道楚王就任由林霁云在府上这么奢侈度日?
王永泽咬了咬牙,前些年他怕别人嫌弃他不是王家的亲生子,为了融入京城公子哥的圈子,常常自己掏腰包请同窗吃酒,身上并没有多少钱,但他母亲有用自己的体己给他攒今后成婚的补贴,前些时候同他说过,已经攒了八十两了。
拿出一百两的确艰难,但都已经到这个关头,再退缩岂不是显得他怕了林霁云。
大不了找母亲要便是了,母亲日常用度肯定也有余钱,将来钱可以再攒,可是这么痛快地打压林霁云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了。
“林霁云,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只能穿你旧衣裳的江永泽了,我现在姓王,你知道代表什么意思吗?代表的是在这京城,我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你。”
想起小时候看着林霁云什么都有,而自己只能眼巴巴看着的可怜样子,他咬咬牙,面对面贴着林霁云的脸,恶狠狠地加码道:“一百五十两。”
这个王永泽是要跟他杠到底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什么动动手指,在京城这几年行为说话倒是越来越奇怪了,林霁云很无语。
因对方靠他太近,让他很不舒服,头晕似乎有有些发作起来,林霁云往后退了两步,懒得再和他纠缠,痛快道:“我不要了,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让给你了,我要回去了。”
王永泽本来想林霁云向来是少爷脾气,若是自己抢了他的心头好,必定会跟自己争执,到时候自己趁着身份好好羞辱林霁云一番,没成想林霁云这么轻飘飘地就要离开,打乱了他的好算盘。
这怎么能行?他岂不是白白花了一百五十两?
见林霁云要走,王永泽头脑一热,拉住了林霁云的胳膊,“你不许走!我话还没说完!”
王永泽怎么这么阴魂不散?林霁云都觉得呼吸困难了,眩晕感越来越重,脑袋嗡嗡的,他挣扎着要离开。
而王永泽偏偏不让林霁云走。
加上掌柜见王永泽要离开,以为到手的一百五十两银子要飞了,也不准王永泽离开。
三人在玉器铺门口推搡了半天,越来越多路过的百姓停下来看热闹。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楚王来了。”
后面来的可不是楚王府的马车吗?围观的百姓连忙自顾自的散开了。
君颉今日进宫看望母妃和妹妹,没成想回来的时候鸿归在马车外说看到林公子在和人打架。
君颉皱眉,“过去看看。”
等君颉下了马车,鸿归早已将和林霁云打架的王永泽制服住了,玉器铺子的掌柜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有林霁云一个人低着头站着。
见他来了,红着眼睛踉跄地走到他身边。
君颉冷冷道:“怎么回事?”
玉器铺子的掌柜今日只想赚些钱,何曾会料到能惹来楚王这尊大神,见到楚王问话,早已吓得一股脑将刚刚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是林霁云想买玉雕,被这人强行抢去。
君颉觉得有些可笑,他问掌柜道:“做生意,最讲究诚信,先来者得的道理都不懂吗?还纵容他们争价?”
玉器掌柜哐哐磕头,嗑得脑门发青,“小的是猪油蒙了心,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楚王饶命。”
君颉又看向被归鸿压制着的人,问道:“你是王家的?”
王永泽本来只是想趁着林霁云一个人时好好欺辱一番,此时见到楚王都要吓得尿裤子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他身后的小厮跪着颤颤巍巍道:“回楚王,我们少爷是王从易老爷的儿子。”
“王从易?”君颉想起来了,是今年才升的礼部郎中,他冷笑了一声,“一百五十两,他倒是教了一个好儿子。”
他本来还要再说,结果身边突然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软软道:“我想回去。”
君颉低头,看到林霁云眼角泛红,带着水色,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