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赵雯琇准时来到医院。
刚在办公室坐下,助理就告诉她,薛先生已经到了。
整理文件的手停顿了一下,赵雯琇稍稍感到意外,抬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门重新关上,在等待的这几分钟里,赵雯琇走了一会神。
作为北城资深的心理医生,她这些年遇见过不少病人,形形sè • sè,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但像这位薛先生一样的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尚且是少数。
在此之前,他仅来过两次。
说实话,她是意外的,仅从她个人的经验来看,越富有的人反而越难被感情问题所困扰,因为在他们身上,能寻得价值认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们有太多东西值得关注,名利、财富,地位,而爱情往往显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更何况,他年轻、英俊,无论从哪个维度来看,都称得上是万中无一,获得一段圆满的感情对这样的成功人士来说,并不困难。
一开始接受治疗,问答中他表现出了较为强烈的抗拒情绪,大概认为这是一种自我的示弱,短暂的冥想过后,她给了他一张空白的画纸,希望能从他的绘画中看出他真实的心理状态。
但他的画,反而让她更加担忧。
这是一幅有巨大冲击力的画,画中的世界扭曲、阴暗、诡谲,世界是颠倒的,失序的,画面中央的男人跪在地上,密密麻麻的钢针穿透人的身体,明明是黑白的图像却让人感觉如有鲜血汩汩流出。
画中唯一正常的是一位穿着校服的女孩,她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睡觉,表情恬静,而窗外早已狂风乱作。
赵雯琇认为,这可能是他心里最后的精神角落。
这天的治疗没有持续太久,结束时,她给出了个人的建议,她建议对方尝试逐渐远离这段感情,慢慢转移生活的重心,避免痛苦的加剧,否则会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但就是从这天起,薛裴再也没有踏入她的办公室。
——
薛裴知道自己心理出现了问题。
心理医生告诉他,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危险,稍有不慎,就容易出现极端化的行为。
失眠已经成为常态,只要一闭上眼,他就陷入自虐式的回忆。
哪怕他刻意去忘记所有不愉快的记忆,比如忘记那个血腥的夜晚,忘记她冷漠的眼神,忘记她身体上的痕迹。
但记忆像在体内生了根,从介绍他们相识那天起,到港城那次的偶遇,接着到那个夜晚,他几乎记得每一个细节。
他总会不断想起新年那天,当他坐在长椅上崩溃的时候,酒店的房间里正在发生什么,是不是在继续进行着刚才被他破坏的好事。
每每想到这,心脏痛得快要痉挛,几乎要出现幻觉。
薛裴在北城郊区的房子里呆了一段时间。
因为这是他和记朱依依的家。
室内的装潢与她多年前在模拟游戏里建造的一模一样,复古老旧的电视机,淡蓝色的布艺沙发,后院种满了鲜花,棚架上还晾着辣椒和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