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之森外。
蹲在树上的各宗修士们眼观四方,飞快地通过传讯符将四境大会的实时状况传播到修真界的每个角落——
“现在北境的苏飞白已经成功毒杀两只异兽了,他好像打算带领北境修士继续包围那只落单的异兽……漂亮!万法门的唤雷术真是恐怖如斯!”
“我们再来看看西境的动静,他们现在已经寻找到了水源,开始准备驻扎营地,天音禅寺的佛修们开启了佛光护盾防止被偷袭,灵药谷似乎成功采集到了某种灵药……这是块资源宝地啊!”
“至于南境这边,少宗主御雅逸一开始就召唤出了他的本命灵兽踏雪黑虎,看到那黑虎的爪子没,那是白色的,所以便叫踏雪,他们似乎发现了异兽的动静,开始朝着那个方向……咦?”
现场所有修士都注意到一件事,东境跟南境画面上的景物开始逐渐重合了。
没想到第一天就有两境碰到了一起!
围观的修士们一下子就开始关注到这边,当然,主要看的还是南境的画面。
因为南境实在是太有钱了!
南境沿海,拥有大量的水下资源和各种矿产,灵材物产更是丰富,而且和万古之森接壤的范围也最小,不必像其他三境那边时常为异兽的事情担忧,所以大小宗门皆是富得流油。
尤其是堪称修真界交际花,把自家各种灵兽推销到了每个门派的御兽宗,就连丹鼎宗内都养着从他们那儿送来的灵鹤,不过……估计被马长老偷得没剩多少只了。
而御兽宗自家人召唤出来的本命灵兽更是不同,进入万古之森后不会变成异兽,而且同主人心神相通,等于来了双倍的战力。即便是没有上届那样的符篆攻势,南境的实力也并不比北境差多少。
眼下实力最弱的东境一来就撞上了上一次的头名,看样子要出大事了了!
蹲在树上的解说员情绪激昂:“不知道东境是选择正面迎战,还是要趁着南境修士尚未到达,开始逃命呢?让我们看看东境那边的画面,他们现在是——”
“哦豁?他们趴下了!这是直接躺平认输了吗!”
他喊得太大声了,前面的长老们都听到了。
南境的御兽宗长老笑呵呵地冲着东境众长老们拱了拱手,客气中带了些许幸灾乐祸:“诸位东境道友,不曾想今年这般不凑巧,待小友们出来后,还请让我招待他们上天宫云舟玩耍两日,以作亲近和赔礼啊。”
天宫云舟便是那艘被贼修们光顾过的豪华云舟,但是因为南境修士们富得流油,导致十多个贼修一起动手都没把这艘云舟搬空。
马长老原本是挺想去蹭吃蹭喝的,但是听到这种话后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懒得搭理。
凭什么笃定我们东境今天就要全员出局?我可以说我们宗门的小崽子们不行,你们这样阴阳怪气就是不行!
徐长老不由得轻叹,低声道:“若方才孩子们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选择撤退,留下一小部分人断后,还是能保全大部队的。”
这也是所有观赛人的心声。
他们有点看不懂东境的战术指挥,怎么遇到人的第一时间反而是趴草丛里了?就算来的是异兽不是人,你趴在草里也不管用啊!到底是谁在胡来?
其他人刚才没仔细看所以不清楚,但是东境几个长老盯得紧,自然知晓是谁在指挥。
狂长老有点儿纳闷:“不是姜渊在指挥吗?他怎么一直不开口,反而让小鱼丫头在胡闹呢?”
徐长老不知道打赌的事情,也说不出缘由,他只能紧握着剑,手背上的青筋都因太过用力而爆出来了。
若这次离谱到头一天就全员出局,那东境以后真的都不用再来参加四境大会了。
那边的北境修士终于逮到了机会,开始阴一句阳一句地嘲讽回来。虽然他们还顾忌着未走的百里空山,所以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让隔壁的东境长老们听清了。
徐长老跟狂长老都面色不好看地开始挽袖子,大有现场就跟对方干起来的冲动。
马长老眼见着情势变得如此剑拔弩张,为求安抚军心只得张口就来:“其实你们不用担心。”
看到他们都看了过来,他便继续胡诌:“其实我们宗真的有杀招,且继续看下去吧。”
万古之森内,气氛远比外面还要肃杀。
一只通体幽黑的灵虎慢悠悠地自密林后踏出,巨大的白色虎爪将底下那丛灌木踩得稀碎,它濡湿的鼻头动了动,而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止步。”骑着黑虎的御雅逸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停止前进:“踏雪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前方似乎发生过战斗。”
这说明前方肯定有人或者异兽。
丛林里十多只灵兽齐齐止步,坐在它们身上的御兽宗和回春门两宗修士都从芥子囊中拿出了法宝换上。
有钱人怎么可能就一套装备?虽然先前在外面被没收了一套攻击装备,但是他们当然设想过这样的情形,所以芥子囊中还留有一套纯防御的法宝!
外衫是高级法宝,裤子和靴子也是,腰带居然都是!
不断闪过的高级法宝光泽太过耀眼,让趴在草丛里的东境穷鬼们眼睛都看直了,差点灵力不稳隐匿失败。
狂浪生有点酸又有点儿担忧,他无声地朝着俞幼悠张嘴:“怎么办?他们过来了!”
换好装备的南境众人已经操纵着灵兽朝他们这边走了,距离越来越近,俞幼悠都能嗅到灵兽身上的味道了。
就是现在!
她举起手指往前一比划,下令:“丢雷!”
天降正义!
无数个刺球像是密密麻麻的深灰色冰雹一般,被灵力裹挟着袭向野草丛另一边的南境修士们!
御雅逸刚想提醒身后的队友小心,结果头顶就传来一阵剧痛,差点让他从踏雪的背上滚下去,他想伸手去拿下那玩意儿,然而刺球接触到血肉的瞬间便开始在他头顶寄生,活活扯掉了一攥带血的头发才把那东西给弄下来。
太操蛋了!
南境所有修士的只想骂娘,他们换上高级防御法宝后,便想着可以节省灵力不用灵力护体了,谁曾想头顶会突然砸下这种怪东西!
他们可没人戴了防御的帽子,几乎所有人的头顶都被刺球扎了,更有倒霉的在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抬头去看天,现在脸上钉满了刺球。
比他们更惨的是身.下的灵兽。
灵兽们可没有穿上防御法宝,所以刚才那些刺球落下后,大部分都扎在了灵兽的身上,它们吃痛之下开始挣扎想逃窜,结果肉爪又都踩到了地上的雷。
一阵接着一阵的灵兽嘶吼和惨叫响起,隐约间竟然有了失控的危险。
御雅逸眼看情况不妙,连忙拍了拍座下黑虎的脑门:“踏雪!”
踏雪身上也扎了刺球,但是它仿佛不觉得痛,回首冲着众兽昂首怒吼了一声,原本还躁动的兽群顿时重归有序。
一阵风自大半个人高的荒草丛上方掠过,掀得阵阵窸窣的碎响。
御雅逸低头看着满地的刺球,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看似平静的草丛,低声道:“里面有人埋伏,回春门诸位可以出手了。”
回春门最擅针术,在此情况下最适合他们出手。
被护在最中间的五位医修上前,每人的指间都有银光在闪烁。
灵力催动之下,这些银针比方才的刺球还要密集迅速地朝着前方的草丛飞刺而去!
然而想象中的痛呼声没有传出,转而是无数声金属相碰撞的清脆声响。
数面巨盾同时展开,铸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墙!
看见这些金色巨盾的瞬间,御雅逸也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他脸上全是错愕,不敢置信:“东境?”
御雅逸原本以为是北境或者西境的人来埋伏自己,结果万万没想到是万年吊车尾的东境!
然而眼前的现状,却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从未关注过的东境了。
回春门被有准备的盾修们完克,而御兽宗的主要战力是灵兽,此时草丛里不知隐藏了多少个刺球,灵兽们根本不敢再往前走了。
御雅逸不敢想象,第一天他们就被逼到了这种地步。
眼下两方人马僵持不下,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死死盯住对面。
“东境道友好手段,不愧是不灭剑神的亲传弟子和儿子。”御雅逸朗声对着那边的盾墙赞了一句,他只以为对方的指挥是修为最高的姜渊或者身份最高的俞长安。
“不知究竟是哪一位在指挥?可愿出来谈谈?放心,我们南境绝对不会做偷袭这种事。”
风吹过,没有人站出来,御雅逸一眼望去还是只有那面盾墙。
他不由皱眉,心生不快道:“莫非东境的道友竟这般胆小如鼠吗?”
俞幼悠:“……不,我已经站起来了。”
只是你们盾修的盾也太大了吧!为什么她都悄悄踮起脚尖了,还是没有这些盾高啊!
东境这边没有人站出来,现场的气氛有点冷凝。
御雅逸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他看向那边巨盾组成的矮墙,笑容略有轻蔑:“原来传说中最具傲骨,敢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剑修,竟也是胆小若鼠之辈吗?”
听到这句熟悉的中二台词,俞幼悠就想起先前马长老的评价,不由得替剑修们双脚抠地感到尴尬。
然而剑修们却好似被激起了什么情绪,一个个都变得呼吸急促双目微红,眼看就要拔剑飞出去了。
尤其以被师父带得脑子不清醒的姜渊最甚。
俞幼悠踹了他一脚:“急什么呢?我去!”
然而她站起来没盾高。
最后只能被迫大大方方地走出盾墙。
说是大方,其实后方的剑修们早已酝酿好了剑气预备为她护体,真正的丹修从不玩命。
御雅逸看到草丛攒动了一下,却没瞧见人,正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却看到有个脑袋露了出来。
是的,先前为了隐匿身形,所以他们特意选择了草丛最密最高的这片区域。
直接导致她现在就只能露出一个脑袋,脖子及以下全部都被草挡住了。
俞幼悠生无可恋地抬高声音:“出来了,不知御道友想怎么谈?”
御雅逸皱眉看着荒草丛上那张小脸蛋,柔弱得像朵小白花似的,眼神无辜且怯生生的,看着年纪极小。
东境这群人未免太不像话了,竟然胆怂如厮,推了这样一个炼气期的小女孩出来谈判!
不过回春门修士们指间的银针却没有收回去,在四境大会中只有对手,容不得半点心软。
只要对方露出丁点破绽,这些银针就会飞向这个小姑娘的面门!
*
不止是南境修士们没想到,场外更是一片哗然。
这番对决的反转未免太快了,刚刚他们看到东境使出刺球攻击的时候就直呼好家伙,现场一片震撼。
大部分人都不知晓刺球是什么,还是牛长老出面解释,众修才明白过来。
讲解员们语速飞快地把这个新战术传出去,并为其命名为“东境刺球战术”。
“原以为东境会被碾压,没想到他们能想出这种杀招,两边竟然僵持下来了。”
“不过二者之间的防御法宝差距太大,而且剑修们一旦飞出去主动出击,便会被回春门的针雨覆盖,所以他们最好就是在盾修的掩护下慢慢撤退。”
另一棵树上的讲解员不认同:“但是东境也有可能选择乘胜追击,毕竟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主动伏击,说不定会趁着那些灵兽受伤争取利益最大化。”
在万众瞩目之下,东境和南境相互僵持住了。
南境御雅逸出来谈判在众人的预想之中,不过东境最后站出来的人居然是一个完全无害的小姑娘
“东境怎么回事?让个炼气期的小孩出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苦肉计吗?”
“也可能是准备投降,派出个无威胁的人以示诚意。”
……
刚损失了一名长老的北境的直接就开始嘲讽上了:“你们云华剑派就这点本事,遇到危险就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丹修去?”
徐长老:“……”他也不知道姜渊那群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就觉得今年的剑修好像不像以往那么瞩目了,戏份都被丹鼎宗那三个人抢走了。
马长老倒是飞快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个小丫头是我们丹鼎宗内门里修为最低脑子最单纯好骗的,比她强的我们宗门里起码还有好几百个,她就是过来凑数的。”
这句话可太熟悉了!
徐长老瞬间回想起上次三大宗门试炼后的惨痛经历,不知道为什么,马长老这话一出,他方才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得到了安抚,甚至生出了一种迷之自信。
于是他也跟着点头:“是啊,那个丫头是我们东境有史以来最弱的四境大会选手,后面那二十三个人人都比她强千百倍,所以才让她出来谈判。”
马长老神秘莫测地看了徐长老一眼,他只想劝这位道友,不会装逼话术就不要乱学。
看看其他宗门看你的鄙视眼神,俨然已经觉得你们云华剑派的剑修在欺负弱小无助的丹修少女了!
看看那可怜的小姑娘啊,柔弱却勇敢,竟然冒着生命危险站到了最前面!
合欢宗的梅长老眼中闪过光:“心性这么坚毅的小姑娘,生得又如此让人怜爱,没来我合欢宗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