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自持地低眉,忍无可忍地咬牙道:“你这个古怪的脾气才让人受不了吧?也稍稍体谅一下别人的辛苦吧?”
余光瞥到拎着她那只手腕间表盘上的时间,他突然变得有些无奈和挫败,轻叹,“真是的,都已经这个点了啊,明明是第一天上班的。”
“明明你也没有体谅我的痛苦,却这样任性地自我感动。”她终于抬起眼,看着他冷淡地道,“赶快放开我去上班吧。”
少女的眼眸如同墨翠绿的宝石,就像清澈的湖泊一般,倒映着他微微惊诧的面容。
说出这句话的她是如此地认真。与其说是认真,倒不如说是只要被这双眼眸专注地注视着,哪怕是不含任何情绪地望来,就会不自觉地感到宁静,心下出奇地生出诡异的信任感。
与最初“中二病问题少女拒绝交流”的印象不同,此刻被拎着衣领的少女毫不畏惧地抬头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青年,神色冷淡,苍白的脸颊在阳光下白得近乎发光,透着病郁的黯淡孤寂感。
明明从见到开始就连情绪波动都几乎没有,此刻却能够吐出凝重的“痛苦”二字。
就算再怎么仔细地看也瞧不出伤心的神色,少女就这样看着他,让中岛敦奇异地生出被看透了的感觉,就算是成年人也不一定会有这么波澜不惊的沉静,此刻发生在只有十几岁的少女身上,近乎是荒诞又离奇的。
中岛敦突然想起在大学期间参与研发关于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相关药物时,招募的临床治疗对象,在聊天时,几乎清一色地会不自觉地透露出对于记忆缺乏时“不在乎”的麻木与冷漠,脆弱而寂的情感像纸般苍白。
但眼前如此年轻的少女,却在被救下后……连情绪的表达……都是如此淡薄。
就连单独站在那里,都不能够用“孤独”来定义。
在她身上、在这个助跑前会面无表情地抬手比“Y”手势的少女身上,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展现出如此的清冷与不可接近呢?
不、倒不如说是一定发生了什么……
能够在这样时间段没有出现在课堂上,奇怪而毫不犹豫地朝桥下的河道冲去,几乎没有任何地迟疑,就好像这件事是如此地不值得在意、且稀松平常的。
这样的她……又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呢?
刚才的我……那样恶意地下意识揣摩,擅自地连串询问,在她的眼中也难免和那些认为不可理解的病症患者一般,是“可笑”而“倨傲”的吧。
想到这里,他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少女没什么温度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澹然的雕塑,似乎什么都不能影响到她。
联想到了什么带着冷色的回忆,缓慢垂眸,良久,中岛敦放开桎梏她衣襟的手,歉疚地缓声道:“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我想说的是……”他无奈地开口,却发现说什么在这个话题下都显得苍白,最终,只吐出一句带着暖意的:“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谢谢你。”这样说着,被放开手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又爬到了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