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情节,奇异地跟他半梦半醒时经历得几乎如出一辙,并非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结构,而是每个环节都有种剪切拼凑的熟悉感。
几乎能够想见这样的情节在故事里并非是突兀的,而像是“原生复刻”一般。
让他阅读起来,有种微妙而如同回忆般的感受,复杂而余味悠长。
这也更让他怀疑起这几日离奇的死亡后经历的事情,是否只是单纯的梦境或者幻觉而已。
有时坐在空旷的办公桌旁,恍然如同置身在另一家冰冷的制药公司内,只不过不同的是更加恭谨畏惧的下属,和愈发冷峻的自己。
有时他也会恍惚,如果……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他会是梦境里的那种人吗。
性格简直好得自己都有些怀疑是否是一种懦弱,在Mafia中毫不留情地诛灭敌人的白色死神,也会每天怀揣着温和的心境上下班。
就连生活也染上了褪去无生机的色彩,能够不像现在这样毫无情绪地回到住所去。
在Mafia,“回到住所”这件事毫无温情可言,只是单纯休息和睡眠的地方。
就连当初选定后客厅里的电视机,都没有打开过几次。
我也可以……拥有着和梦境里那样、下班后满怀期待地购置新鲜的水果蔬菜、为了等待在家里的人的温情生活吗?
还是说这只是在死后短暂的窥探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呢?
一个凭依着平坂映之介的《偶像》,而阴差阳错创作出来的世界。
和书里相似的环节就算了,仅仅大概是催眠自己太过于渴望,以至于看了几个章节就这样陷入梦境里去。
但在苏醒后,这章由住住序晚写出来的同名《偶像》,情节都和金船香知子的电影如此同质,有着看一眼便感受到情绪的既视感……
*
馆内鸣子在街角吃甜点的时候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的背影看上去像从某种黑手党电影里出来的年轻的律师,精致温和中带着几分忧郁的情愫,气质看上去却寡淡又微妙,背对着小巷,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馆内鸣子对于这种街头的不明生物不感兴趣。
芥川银嘱咐她用零钱买完甜品后就要抓紧时间回到花店里去,为了防止她沿街把想要的东西全部都买掉,温柔的花店老板很无情地没收掉了她随身携带的小恶魔背包。
背包里除了几张根本不存在银行的储蓄卡,只剩下一些芒果布丁和菠萝软糖,芥川银掏了半天只掏出一张写着“中岛敦”和“研源制药”字眼的名片。
馆内鸣子回想起街头的一家章鱼烧,奈何零钱不够,非常烦恼地握着空荡荡的裙子兜,面上仍旧平淡。
当她准备拿出觅食的惯用伎俩“星星眼祈祷”和“自爆身份式央求”时,刚刚抬起腿,就察觉到身后不容忽视的注视。
那位穿着剪裁挺阔长风衣的青年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稍显可怜的俊美容貌。
说是稍显可怜,是因为他在此刻总要做出舒眉低眼的动作来,让他的眉目冷淡的部分都迷惑性地柔和了很多。
这样有着破碎感和忧郁感的小帅哥,无疑是女性看到了会怦然心动并且赧然避开视线的程度。
——一眼就是芥川说的出卖自己的姿色想要图谋我的家产的那种人,我是不会上当的。
馆内鸣子看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地回头过去继续往前走了。
没有走两步,青年就以难以琢磨的速度几乎像乘着滑轮一般地移到了旁边的人行道上,姿态谦雅而轻盈,让人想起剪裁成条的丝绸。
他带着浅笑,撑着旁边的电线杆,像只软体的纯黑猫猫。
这样简单俗套的动作,他做起来倒像是涵雅又带着浅淡寒意的贵族,倚着宫廷的雕花廊柱。很是温和地出声道:“这位美丽动人的小姐……”
馆内鸣子停下脚步,耐心地竖起一根手指,“我要去买章鱼烧,你不可以跟踪我。”
青年有礼貌地点点头,时刻散发魅力的动作也收敛了很多,看出她对自己不感兴趣的行径,竟看上去有些委屈。
说话时像是黏稠度极高的糖浆,青年耐心地站在旁边,声音温和:“嗳呀……我没有这样的意思的,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您像我喜欢的一位电影明星,如果给您带来了困扰,真是抱歉。”
馆内鸣子看了他一会儿,“当今影坛有人跟我长得很像吗?”
“并不是很知名的角色,”青年如此说着,“在影坛中也没什么记载的,拍一些文艺片而已。”
馆内鸣子对于电影界的热情已经在偶像世界里消耗殆尽了。
什么顶级偶像、文艺片、国际颁奖典礼、最佳剧本奖编剧也都已经变着花样玩完了,甚至自杀直播之类超前的事情也玩到疲惫。
故此刻眼前青年说的小演员,她只能一边向前走,一边平淡地搭个腔,大抵也留了结束话题的意味:“无妨,她叫什么名字?”
青年老实地回答:“金船香知子。”
馆内鸣子脚步停下,调头又走回来。
少女原本漫不经心的澹静目光微顿,缓慢地移到他的身上。
对上那双咖啡棕的眸子,心下虽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却仍是没什么表情。
那双翠绿的眸子沁着清冽,换做正常人早该被这样的目光盯到心虚。
如果是芥川兄妹在此早就高举双手投降,就算是织田作之助,也会无奈地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