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客厅,童家人便站了起来。
顾昌巍刚招手让他们都坐下,还没说话,童馨便哭了起来,哭声委屈,时不时还看上穆冰莹一眼,里面充满了控诉。
穆冰莹微不可闻挑了挑眉头,直到被顾长逸拉着坐下,都没有人出声制止童馨别哭。
“我刚结婚,你来我们家嚎丧?”
顾长逸一说话,哭声戛然而止,再响起来也是弱了好几个分贝,似蝇蚊般的动静。
童参谋长看了一眼顾长逸,脸色不是很好看,看着很想说话,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又看向小女儿,“在家还没哭够?让你来是干什么来的?还不赶紧起来道歉。”
“免了。”顾长逸坐下的时候是特意坐在穆冰莹与童家人之间门,隔绝童家人的视线,“瞧她哭的那样,就没觉得自己有错,不去下乡,不把高政委手里的那颗糖要回来,道也是道虚头巴脑的歉。”
童参谋长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越过顾长逸,似有似无扫了扫穆冰莹,这次什么话都没说。
沈梅说话了,“长逸,小穆,我们今天来真的就是特地来道歉的,我们已经去知青办报了名,明天童馨就要去乡下了。”
“司令,在长逸结婚当天闹这出这样的事,我真是毫无颜面来见您。”童参谋长看向顾昌巍时,脸色变得诚恳而正气,“童馨刚出生赶上了越战,她又正好身体出了问题,一个人在医院动手术,带不了两个孩子,只能将童馨送去乡下,这一待就是两三年,回来后我们两口子才知道童馨在乡下受了大罪,觉得对她很愧疚,一直就娇惯宠着长大,没想到宠成了这样。”
一提到那场越战,顾昌巍因童馨哭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微微松了松,但没有说话。
“顾伯伯,童馨在文工团里她就是跳的红色娘子军,还是主动报名跳的,不是真的看不起乡下人,有小资思想。”童玥突然开口了,“之所以婚礼那天会那么说,其实可能是为了我才口不择言,真的不是对农村有恶意。”
顾昌巍眉头又皱了起来,“童玥,长逸都结婚了,你当着他的面提这事,不好吧?”
说完不等人回话,顾昌巍自己又觉得不妥,目光暗藏凌厉看了眼童馨,发现自己居然轻易被牵着走了,“长逸和你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关系,他去当兵后,几年才回一次大院,回来了去文工团也是去见她妈,连话都没怎么跟你说过,这个你得承认?”
“承认,当然承认。”童玥急忙道:“顾伯伯,我不是那个意思,嫂子,我刚才就是太急了,长逸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真的。”
穆冰莹微微一笑。
厉害啊。
童家一家子都想让她说话,从她的话里找毛病,都被顾长逸挡回去了,没想到剩下最后一个童玥,一张口,还没说两句,话题就真的引到她身上来,让她有些不得不回答了。
越不得不回答,越想让她说话,穆冰莹偏不开口,只是笑看着她,表情看不出相信,也看不出不相信。
顾长逸忽然转过头,不顾有人在场,握住穆冰莹的手,“媳妇,你肯定不会相信这跟间门谍一样离间门我们新婚小夫妻感情的话。”
“那是自然。”穆冰莹面对童家人的微笑,在转看向顾长逸时就变了,笑意直达眼底,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笑出来。
有了后面这个微笑的变化,童家人才恍然大悟,穆冰莹之前那微笑就是看猴戏专用的,他们就是猴,她看着她们耍猴,所以才一直不说话。
这场对峙,童家人接连上场,说了半天,又是哭又是浪费大量口舌,到头来,穆冰莹仅仅用两个微笑就赢了,还是赢得相当漂亮。
在场的人都发现这点了。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顾昌巍咳了咳,看着儿子和儿媳妇牵在一起的手,“还有人在,注意点影响。”
顾长逸没松手,“在自己家还要和媳妇注意影响,那我能不能晚上不睡觉,拿着电灯去挨家挨户巡逻,看到什么就喊,还有人在,注意影响。”
顾昌巍眼底有笑意,故意板着脸,“混账东西。”
“孩子现在都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了,尤其是男孩子,娶了媳妇就更不一样了。”沈梅抚着情绪低落的大女儿后背,“小时候长逸特别不爱理人,跟谁都不愿意待在一起,唯独我们家童玥,每次到顾家来,他都不走,两人能待上好半天,这一长大了,关系就变了。”
顾长逸掀了掀眼皮,“她来我家,我为什么要走,该走的不是她?”
沈梅面色一僵,童玥抬头,甜美的双眼深处多了一些破碎感,像是有什么认知被打破了。
“沈护士长还有儿子?”
穆冰莹突然讲话,沈梅一怔,接着脸色就难看了,“你胡说什么,我跟老童就这么两个女儿,哪里来的儿子。”
“哦,听你刚才说男孩子娶了媳妇就变了,我听着,还以为你是有感而发。”穆冰莹脸上浮现另一种得礼的微笑,“我刚来,还不太了解情况,什么事都需要问出来才知道,沈护士长不用这么敏感,否则听起来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不要误会,只是听起来。”
沈梅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水,抚着大女儿后背的手紧紧捏了起来,脑袋转了半天,感觉回答什么都不对。
“既然你没有儿子,只是旁观别人,就不要说的那么笃定了,你两个女儿还没结婚呢,类似刚才你说你们家女儿和别人能待上好半天的话,膈应不到我,只会影响你两个女儿的名声。”
穆冰莹开口了就没有退一步的意思,“当妈的,要是一点都不为孩子考虑,孩子长大了,性格变了也不能只怪孩子,得多反省反省自己,沈护士长,我不是在说你,我这也是学你旁观别人倚老卖老,感受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