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话一出口,神智就回笼了,不等她再说什么,那边云嬷嬷嗔怪地道:“您这话说的,满宫里昨日就您一个生孩子,来来去去里里外外,我们这些人围着您,这小主子生出来您还能不认不成?何况您昨儿晚上又不是没看到。”
敏若讪讪一笑,这时臻儿也从后头将乌希哈备好的粥羹端来,正好替敏若解了围。
煲得米粒软烂的小米粥里有切得碎碎的青菜丁,黄澄澄的米粥里混着碧莹莹的颜色,瞧着分外好看,热气腾腾地诱人食欲,另有一盏清淡的红枣燕窝汤。
但与粥羹同来的,还有一碗汤药。
赵嬷嬷先将汤药端起与敏若,道:“这是促排产后污血的药,先吃服药,过一刻钟再用羹汤,汤也需稍晾一晾。”
敏若看着那碗散发着苦臭气的汤药,脸也皱得跟她大儿似的了,眼一闭咬牙喝干净了,终于卸货的好心情也被这睁眼第一碗的药给败得差不多了。
月子里没什么好吃的,哪怕乌希哈的手艺,有赵嬷嬷盯着也做不出什么花来,都是清清淡淡的原滋原味,敏若第一顿吃着倒是觉着还成,主要昨儿个折腾将近一日,实在是饿得很了,所以即便被一碗汤药坏了的胃口,两碗粥汤扫进肚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这边吃早饭,抬了炕桌过来,难免有些动静,那小崽子倒是安睡着没被打扰到。敏若吃着饭也忍不住眼神往那边飘去看他,看到小小的、不到她手臂长的小崽子生了张肉乎乎的团脸,红彤彤的肉皮,眉毛淡得很,只隐约能看到一点印记,小鼻子小嘴的——和好看真是半点不沾边。
但睫毛倒是生得很长,细看了一会,肉鼓鼓的小脸好像也生出几分可爱来,不知是否因为是自己崽的缘故。
云嬷嬷见她一个劲地瞧小安儿,便笑道:“主子您瞧,小阿哥怪得很,今儿早起就哭闹不休,喂了奶还是哭,怎么都哄不好,可一抱到您身边来就不哭了,止了眼泪又睡着了,瞧瞧这样子,多乖巧啊!大了必定是最听您话的。”
敏若撂下银匙与空汤碗示意人将炕桌撤下,听云嬷嬷这样说,顺手摸了小崽的脸蛋一把,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尖,略有回味——看着不太嫩,摸起来却跟嫩豆腐似的。
手感不错。
她这是完全没过脑子的顺手一摸,抬眼就见云嬷嬷满眼嗔怪地看着她,不由理直气壮地挺胸抬头,“他这不是睡得很香吗?我辛辛苦苦把他生下来的,他大了要是不听我的话,那我岂不是亏得很?”
“哪有这么算的。”赵嬷嬷无奈得很,将一壶养气血、排污浊的药茶轻轻放在屋里的几上,嘱咐兰杜道:“这一壶茶你时刻注意温一温,今儿给主子喝完,对身子有好处的。”
兰杜应了是,才说起阿娜日守了一夜一早才走,又说太皇太后与太后赏赐了许多布匹物什来,她整了单子,略与敏若念了念,敏若很是感受了一下财源滚滚的快乐。
但比起康熙来,那两位都只能算是小头了,康熙出手阔绰,绮罗锦缎自不必说,还有玉器摆件、古书字画、贡上的红蓝宝石、东珠一匣、合浦明珠一斛。
其丰厚不亚于当日皇贵妃产女。
这既是赏敏若的,也是赏弘毅公府,赏法喀和钮祜禄家的。
而没有让她以产子的风头盖过皇贵妃,也是康熙的仁慈。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将刚出生的小阿哥高高抬起吸人注意的打算。
敏若对此心知肚明,怀着几分感激欣然接受——她对做皇帝这个职业的人一般要求很低,底线低自然容易心怀感激,她知道自己属于是被“皇帝”PUA了,但是想在封建时代活得好,最好别对皇帝有太高的期待、太多的信任。
降低底线、提高防备,才能长命百岁。
兰杜整理出长长的单子,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在安儿满月的时候,这张单子还会增长。
敏若醒来没多久,阿娜日、书芳还有容慈她们便过来了,容慈眼角眉梢难得地透着几分慌乱,见到敏若的一瞬间又变成庆幸,她快步走到敏若床前,匆匆欠了欠身,然后握住敏若的手,长松一口气,“今天您可不许赶我们了。昨儿晚上宫里都说……把我们吓坏了。”
她、绣莹与静彤凑在一间屋子里半宿没睡着,半夜里宫中也没有四处报信的了,她使人打探只打探到敏若生得很艰难,今儿早晨才有人报喜说贵妃生了个小阿哥。
敏若拍了怕她的手,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们小孩子家家,再被血腥气冲得吓着了。瞧瞧小弟弟,这小家伙在我肚子里还真是没亏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