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兔子就此被留在了永寿宫。永寿宫是座二进院宫殿,前后殿都是敏若在用,前殿的东配殿做了给公主们上课的教室,西配殿改做了冬日安放花木植株的暖房。
瑞初本在后殿西配殿里住着,安儿旧年住东配殿——生得早两年,比较占优势。安儿搬出去之后,敏若提了一回让瑞初搬到东配殿的事,瑞初不在意那些,她自幼住惯了西配殿,懒得搬动。
本来瑞初前几年入学了,也该搬到公主所里住了。不过她自己求了康熙,还是在敏若身边住,没搬出去。
敏若一开始不知缘故,公主们彼此一贯亲厚,论理瑞初这么大,正该是想要和姊妹玩伴们亲近的年岁。后来仔细观察好一段日子,敏若才发现,瑞初是怕她搬走之后,敏若自己住,觉着寂寞。
敏若心里便有些好笑,但也不禁有些熨帖。她与瑞初聊了一次,瑞初还是说住惯了懒得挪动,她便没再提瑞初去公主所住的事。
反正永寿宫只有她这一个嫔妃居住,前些年是因为灵若为后时在此居住过的缘故,康熙亲口允敏若独居永寿宫,布尔和在世时便从未想过往永寿宫里安排人,布尔和去了,她有位份、有封号,便是后宫中位份最高之人,也无人能往她的永寿宫打主意。
瑞初住着便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至于宫中人言……瑞初从小到大享尽康熙的偏爱,各种酸言碎语就没断过,然无论敏若还是瑞初,都并不在意那点闲话。
瑞初她与姊妹们好,她们的感情不会因那些事情而被影响,便足够了。
只说如今,瑞初将那兔子安置在空着的前殿西配殿里,安儿知道之后,便道:“额娘有时在西配殿闲坐喝茶,放那里不妥。就放后头东殿里吧,妹妹你还可以将那边收拾收拾,也拾掇个书房静室出来,你也有个单独写字喝茶的地儿。”
瑞初没将兔子安置在如今空着的后殿东配殿里就是因为那原是安儿的住所,听他这样说,忙道:“西配殿足够我用了,那边殿里空着,没准额娘哪日还有什么用呢?”
安儿摆摆手,“这点小事,又本是件好事,额娘还能不顺着咱们?况你那配殿本也不大,我瞧书架子上都摞满了。”
瑞初缓声道:“我素日读书写字,在殿中便足够,有什么寻不着的书,便去皇父那里,也不能直接搬回来呀?所以那架子足够用了,是我日前想要翻几本少时启蒙用的书籍,把大箱子里的书都翻了出来,架子上才显得格外满当。”
敏若就在不远处听着他们两个说话,兰杜满眼是笑,道:“再没有比咱们阿哥公主更亲厚和睦的兄妹俩了。”
“等着吧,他们俩都为了对方好,就谁都说服不了谁。”敏若拍拍身后宫人捧着的小食盒,神采飞扬地对兰杜道:“还是得看我的!”
言罢,不等兰杜反应过来,便带着提着食盒的灵露径直步入殿中,懒洋洋道:“得了,你们俩也别推来让去的了。明儿我便叫内务府的人来,丈量了东配殿的尺寸格局,一面暖阁给瑞初做个书房,安上推拉的隔子隔断,另外两边通着做茶室,每日下课后,恬雅她们若不想散,还可以在那边坐坐。”
敏若不容反驳地安排妥当了,又道:“瑞初你也别看我,额娘是最不厚此薄彼的。等你也不在宫里住了,额娘便把后头的西配殿也改了,三间屋子打通,吃喝玩乐一套配齐,与你姨母们花天酒地!”
此言一出,气氛便再也正经不起来了,瑞初与安儿二人皆忍不住笑出了声,安儿嘟囔道:“这话可万不能叫皇父听到。”
瑞初轻声细语地道:“那一日额娘可还有得好等,我是打定主意多赖额娘几年了。”
敏若目光温柔地望着她,轻笑道:“额娘巴不得你赖住额娘呢。”
可有些人生来就不是能被现实与家庭束缚住的。
敏若命人将食盒打开,端出两碟精巧茶点,宫女又轻手轻脚地奉上一壶茶来,敏若在罗汉榻上落了座,兄妹二人在两边的椅子上分别坐下吃茶点,敏若雷厉风行地直接召了内务府的人过来,开始商议后殿东配殿改造问题。
永寿宫这里叮叮哐哐地动了工,宫里也正为了太子迎福晋之事忙碌。婚期定在五月初八,太子娶妇事关重大,一点流程都容不得出错。
执掌宫务的五妃各有分工,书芳的肚子愈见大了,但她精神头倒还好,身边宫人都得力,操办起来倒也不为难。
本来太子成婚的差事后宫揽下的部分就小,她其实无需费什么力,只是为了避免小处有差,必须得格外上心仔细。
敏若难免有些担心她的身子,书芳倒是镇定,笑着道:“我的身子我自个清楚,放心吧,我也不至于为了那点虚名,豁出我和孩子的命去。既然尚有余力,又何必畏手畏脚?”
此刻若将宫权扔了出去,产后康熙倒是不会冷待她,可这些年好不容易撕下的地盘、人手,几个月过去八成都被瓜分了,她还得费心费神捞回来。
所以在确定自己和孩子都很好的情况下,她就没打算将宫权放手过。
敏若清楚她内里的为难,叹了口气,道:“那你也得自个谨慎着,隔几日叫信得过的太医来请脉。”
书芳笑着宽慰她道:“姐姐放心,我明白的。”
宫里人确实都盼着能见到太子妃呢,这位瓜尔佳氏福晋数年前便被康熙看中,选为太子妻,一直在家中接受教导,宫妃们见过的也少。
婚后初见,果然是端庄大方、温文典雅,有大家风范,又有雍容尊贵之姿,一言一行皆合时宜、一举一动都可谓赏心悦目。
新妇初次拜见太后,发间插了一支飞凤步摇,明珠轻曳,连弧度都像是计算好的一般。
虽在家耽搁了几年,但瓜尔佳氏也不过是不足二十的年岁,面容还有几分少女的稚嫩,言行举止却均已极大方了。
敏若乍一见她,心里却有几分感慨,又或是因为知道了太多历史上的结局,又难免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