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自己当时没有向谢珩求救,可是当时由不得她自己选,如今亦由不得她自己。
女子一旦流落,只能如无根浮萍一般,生死都难由自己。
*
胎儿稳定下来的时候,姜宝鸾被迁去了退思堂隔壁的东跨院,与退思堂有一个角门相连,来往极为方便,然而角门从没有开过,也无人从那里进出。
跨院的院门被锁了起来,外面有人日夜守着,不让姜宝鸾出去,只每日定时让下人通行。
蕊娘也被赶过来伺候姜宝鸾,除她之外还有一个年级稍长的嬷嬷,姚姑姑偶尔也会过来看看情况。
姜宝鸾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她却一点也没有为人母的喜悦,几乎每日都是在榻上恹恹地坐着,到了点就用饭,一入夜就歇下。
姚姑姑有时来了会陪着她说一会儿话,开解开解她,让她多走动走动,姜宝鸾嘴上应着,可是私下还是老样子。
这跨院只这么一点大,院子四四方方的,她又能走到哪里去呢?一出去看见那个同样四四方方的天,仿佛下一刻就要压下来把她压死,她就觉得压抑又害怕。
夜里蕊娘歇在外间,她睡在内室,表面上是睡得安安稳稳的,实则隔了帘帐,亲近如蕊娘也不知道她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以为她白天没精神只是有孕之人嗜睡。
黑暗中一切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包括姜宝鸾日积月累的恐惧,她恐惧于楚国公府,恐惧于谢珩,恐惧于自己被关在这里,恐惧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什么时候能回家,更恐惧于自己隆起的肚子。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然后在恐惧中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重复和前一天一模一样的日子。
蕊娘为了打发时间,还找了一些布料和丝线过来,说是要给姜宝鸾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
她的手艺尚可,东西做出来精巧可爱,姜宝鸾有精神时也会跟着她绣几针,但做得不好。
蕊娘就笑她:“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笨手笨脚,连针线活都做不利索?”
姜宝鸾低头替她理着丝线,这会儿心里倒是舒服一点。
“我在家时不做活,”她轻轻地说,“所以我做不好。”
蕊娘放下手中的活计,说:“你做不好,我做这么会子也累了,这样吧,我们出去走走?”
姜宝鸾点头应了,蕊娘就扶着她到外面,正是夏末黄昏,晚风吹过有一丝丝清爽的凉意,很是舒适。
姜宝鸾走到院子中间,看院中两株石榴树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她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想回去坐着。
照顾她的嬷嬷也过来劝:“姑娘多走走才是,生产的时候也少受些罪。”
她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担心地看着姜宝鸾的肚子,但姜宝鸾视若无睹,仍是执意回去。
晚些的时候,嬷嬷请了姚姑姑过来,姚姑姑看过姜宝鸾之后便出去,与嬷嬷就立在檐下说话。
跨院静谧,姜宝鸾又坐在开了缝儿透气的窗边,她们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进了姜宝鸾耳朵里。
“姚姑姑,你倒是看看这样下去成不成,眼见着肚子越来越大,她也不肯多走动——这院子就这么点大小,走也走不到哪里去,可怎么办呢?”
“我知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世子的吩咐,让她在这里不许出去,”姚姑姑叹口气,继续道,“出去走走还能散散心,在这里岂不是越走越闷?也难为她。”
“人都瘦成什么样了,只剩个肚子,到时候万一……这要我们怎么担得起呢?”
姚姑姑没有说话。
姜宝鸾轻轻阖上窗户,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阿鸾:就跑,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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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折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