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行舟一听却是急了,他在宫中寂寞惯了,好不容易来个玩伴,徐太后还要赶走,但不等他说什么,谢谨成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姜宝鸾在屏风后听着,一听见他哭,便立刻撇过头去,头上的立凤金簪鸟嘴所衔着的金珠一下便缠在了她的发髻上。
“我要见我娘,她就在宫里,她就是长公主……”谢谨成哭得天崩地裂,然后竟趁徐太后不注意,一下子爬到了榻下,一溜烟往屏风而来,连宫人都一时错眼没抓住。
姜宝鸾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脚下却不由自主地从屏风后而出,看着向她跑来的谢谨成,她的身子稍稍向下俯着,双手张开,像是一个正护着蹒跚学步的孩子的母亲。
谢谨成ru燕一般一下子扑进了姜宝鸾怀里。
姜宝鸾一颗飘飘忽忽的心在这一刻落地,对谢珩的恨意仍在,但对谢谨成出现的百感交集却是烟消云散,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竟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这个孩子代表着她在那段岁月里的所有低贱卑微,彷徨害怕,她不能心无芥蒂地接受他。
他的父亲还是谢珩。
但是,他也是她的孩子。
那日千秋宴上她打掉他手上捧着的荔枝甘露饼,别人不知,她在夜晚却时时心痛难受,一夜都难以入眠,既是已经觉得楚国公府亏待了谢谨成,她怎么还能再对谢谨成这般?
“宝鸾!宝鸾你在干什么?”徐太后皱眉。
姜宝鸾大梦初醒一般,终于回过了神。
谢谨成胖嘟嘟的脸上还沾着泪痕,从姜宝鸾怀里抬头去看她。
女子面容冷艳,仪态端庄华美,一袭杏黄色广袖曳地,却看着他,慢慢放开了手。
谢谨成乖巧地从她身上下来,拽了拽衣摆,后退了两步。
徐太后道:“来人,把大皇子和谢家的小郎君先带下去玩罢。”
谢谨成也没有再闹,而是自己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帕子给自己擦干了眼泪,然后乖乖地和姜行舟一同出去了。
许久之后,殿门再度关上,姜宝鸾仍旧站在那里,默不作声,脊背微微地颤动着,眼眸一垂,却是落下一滴泪来。
徐太后在座上看着女儿,倒是觉得女儿哭的时候和方才的谢谨成有几分相似。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对她道:“宝鸾,哀家先前也劝过你,你也咬死不想认,如今既是已经决定了的事,就不要再回头了,你心疼孩子,哀家也心疼你。哀家说一句实话,比起谢珩,哀家更喜欢殊明这个知根知底,自小长在跟前的。”
“当日谢珩那般羞辱我,我自是不会再和他有所纠缠,”姜宝鸾扬了扬头,“不过这几日,他们就回去了。”
“回去?”徐太后摇着头笑了,“哀家怕你再多见他几面,就会舍不得的。”
“我……”
“皇帝已经知道你和谢珩的事了,哀家听他的意思,是想笼络住楚国公府。”
姜宝鸾不知自己是何时出的寿康宫,外面正下了大雨,雨幕铺天盖地的,一根根银针一般地没入地中,仿佛只要她一出去,这些银针就会把她浑身扎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
她不会嫁给谢珩的,她怎么会嫁给谢珩呢?
她还有容殊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