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见她过去,所以人都凄凄哀哀地哭了起来。
盛妙容躺在床上,还和姜宝鸾下午那阵来时差不多模样,倒比那会儿还要更齐整些,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裳却只是她素日喜爱穿的,梳的也是家常的圆髻并一顶小小的花冠。
既已去了,脸上的蜡黄却不见了,白生生一张脸匀上脂粉,唇上点了樱桃红的口脂,眉也是远山眉,额头上一点花钿,比先前的病容娇美许多,依稀竟还能看出几分未嫁时的风采。
姜宝鸾近前去,屏息静看着,想起盛妙容幼时仿佛是笑唇,只是记不大清了,后头嫁了人做了皇后,反倒不见她笑了,天生扬起的唇角也被压了下来,如今一解脱,便是人去了,反倒又看见了她在微微笑着的模样。
这几年先是辗转流离,后又烦恼苦闷,盛妙容也一直病着,想来竟是只有这么不长的几年里头,二人也不比幼时常见面,如今一别,终是不能再见了。
不知她有朝一日入了阴曹地府,可有颜面去见盛妙容。
姜宝鸾只觉喉间心头都是苦的,先前她们哭她倒还没哭,眼下只一看盛妙容,便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只听得殿外轰隆隆直响,原来是打雷了,不一时又是噼里啪啦的雨声。
陈美人过来劝道:“公主也要保重自身,哭坏了自己的身子,娘娘在时是再心善不过的,可叫她如何……”
姜宝鸾便又思及方才来时延福宫门庭冷落,连侍疾的妃嫔都没有一个,陈美人这几个倒还算有心的,知道人不行了便也赶过来了,总算陪着她走这一程,不至于身边只有宫人,盛妙容这皇后做的,到底委屈凄惨。
她摆摆手,敏春和玉画便连忙上来给她净面,忽然殿外一声报,姜昀来了。
姜宝鸾忍住眼泪,一口银牙死死咬着,仿佛那不是她的弟弟,而是仇人。
她还没来得及出去,姜昀已经来到了殿里,步子有些踉跄,姜宝鸾冷眼看去,又闻得味道,衣冠不整,是灌了黄汤来的。
她拦住姜昀,只道:“妙容已经去了,你让她清清静静走。”
姜昀方才进来时没注意到她,这下才看见姜宝鸾,立刻便皱起了眉。
他眼圈有点泛红,大抵是喝了酒:“朕的皇后没了,朕进去看看,皇姐拦着做什么?”
“看看?”姜宝鸾冷笑一声,“人还在的时候你不来,人不在了你来了,这有什么用?”
“姜宝鸾!你是朕的姐姐,否则你这样和朕说话,朕可以杀了你!”
“那你杀啊,妙容死了,再把我杀了,你把大家都杀了,只剩你一个人好不好?姜昀,你杀啊!”
自那日玉殿争吵,姜宝鸾离宫,容殊明被忌惮险些遇害,姜宝鸾求谢珩前去搭救,谢珩眼下又重伤被下狱,这些种种,大半由姜昀而起。
面对弟弟,姜宝鸾心里一阵一阵发寒。
谁料姜昀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在地。
他捂住双眼,使劲按了几下,竟是哭道:“皇姐,朕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她快要没了,怎会不过来?”
“你闻闻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是酒!”姜宝鸾咬牙,“你在玉殿喝酒,你都没来这里,他们明明来请过你,你怎么不知道?”
“来的人被拦下来了,是……是那贱妇不好,她为了争宠,故意不让他们进来告诉朕……”
“错都推在女子身上,你的宠妃何尝不是你惯的?妙容的身子怎么样,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清楚吗?”姜宝鸾诘问道。
一时旁边的陈美人等和宫人们,都跪了一地,不敢出声。
“太医说她将养着死不了!宫里什么没有,难道养不好她?”姜昀目眦欲裂,几乎是吼着,“后面朕也只是说了她几句,本就是多事之秋让她别再生事,是她自己想不开呕了血,朕……朕当时以为她是抹不开面子,有个台阶下才谎称呕血重病的,以此来博取朕的怜惜!”
姜宝鸾笑了几声,哭过的嗓子嘶哑。
“好吧,陛下,你是皇帝,你觉得怎样就是怎样。”她说。
姜昀瞪着她,又高声道:“来人,把那贱妇带进来,朕要让她给皇后陪葬!”
立时一个面目血肉模糊的人被带了上来,嘴里喊着叫着,已经看不出到底是姜昀的哪位宠妃。
“妙容已经走了,你让她这里干干净净的不行吗?”姜宝鸾含了泪水,“要杀要剐你去其他地方,随便你,但是别在这里。”
姜昀却已让人拉住姜宝鸾,不让她上前拦着,自己则直接提剑一剑砍下,宠妃那颗血淋淋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叫声才停下。
姜昀把剑一扔,似是如释重负,把手上的血往衣裳上面一揩,又走到姜宝鸾面前。
杀了宠妃之后,他竟然已经镇定了下来。
“皇姐,告诉朕她死前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朕。”
姜宝鸾冷笑:“她若有话给你,那才是她猪油蒙了心,岂不是等你等到最后都没来,死不瞑目。”
“皇姐你这张嘴,谢珩和容殊明是怎么受得了你的?”姜昀攫起她的下巴,重重地捏了一下,“告诉朕她到底有什么话!说!”
“没有,你信不过我便别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