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手上用了狠力,抬脚又往姜宝鸾肩上一踢,姜宝鸾吃痛却仍没有放手,无奈整个人被这一脚踹得往后仰倒,终是将姜行舟脱了手。
她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再去抢姜行舟,却被玉画和敏春等一齐拉住。
“公主不能再过去了,小皇子不会有事的……”
而被人提着的姜行舟发出一声小兽的呜咽:“姑母……”
姜宝鸾眼睁睁地姜行舟被叛军带走,然后殿门再度被重重关上。
有些宫人不由发出劫后余生的喟叹,庆幸自己依旧还在这昭阳宫的后殿里。
姜宝鸾被扶着坐下,肩膀处疼得厉害,不由地缩着肩佝偻着背,定定地发着呆,一言不发。
她原先还想着叛军把她杀了也好,可死哪有那么容易呢?他们都死了,又只有她被留了下来。
连姜行舟也被带走了,这一去更是凶多吉少。
宫门一破,她就负了盛妙容所托,把姜行舟丢了。
行舟是在她手上没的,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姜静徽有那样的勇气自焚殉国,她不仅贪生怕死,还连这唯一一件嘱托都没有做到。
她原也只能等着谢珩来,让他带走自己,带走姜行舟,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到也做不了。
从始至终,她作为人所拥有的一切,都依附于他人,她生下来便靠着父皇、母后甚至姜昀,有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一旦他们没了,她比那一粒尘土也没好上多少,浮萍一般。
四年前遇到了谢珩,她又靠着他远离了颠沛流离,如今便更不堪去提,大魏灭亡虽并非是谢家主导,却也和谢家脱不了干系,这样的血海深仇,她却只能等着谢珩来救她。
她要这样苟延残喘一辈子吗?
回到谢珩身边,回到从前在楚国公府那样的日子,不像个公主,更不像个人。
姜行舟算是她最后的牵挂,没了姜行舟,还不如就像姜静徽那样去了的好。
徐太后希望她好好活着,但想清楚了之后她实在已经无法再面对从前的自己,当下的自己,乃至以后的自己。
她或许能够活下去,却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人活着,并不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至于她自己的孩子,姜宝鸾一想起谢谨成,便肩膀连着心脏都疼得厉害,她也很想再见到他,想看着他长大,但谢谨成总是被她放弃的那一个,跟着他的父亲,他也会很好。
而谢谨成的可怜,亦是来源于她当初的怯懦与糊涂,如若她早明悟了,谢谨成也就不会存在。
这辈子所对不起的,也只有谢谨成和盛妙容。
很快,姜宝鸾开始发起烧来,玉画解开她的衣服来看,那一脚伤得确实是狠了,她本就细皮嫩肉,这一脚下去踢得肩膀处瘀血,青紫一大片,看着甚为可怖,再往旁边偏一些就要伤到心肺了。
黄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又在姜宝鸾身边陪了十几年,他也怕姜宝鸾想不开,便让玉画和敏春不错眼地盯着姜宝鸾,照顾她。
但因着高烧,又缺医少药,便是姜宝鸾有自尽的心思,也没有自尽的力气。
后殿阴暗,又没有蜡烛,到了夜里便更阴森可怕。
外面听声音倒不像白日里那么混乱嘈杂了,只是到底如何也不得而知。
姜宝鸾烧了大半日,入夜额头愈发滚烫起来,连着身子都烫得吓人。
但她神思却清醒,连倦意都没有,一双眸子只低低垂着。
身边的敏春还在低声抽泣着,玉画已经靠着她睡着,脸上挂着泪痕。
姜宝鸾胸口处火烧似的疼,她忍不住咳了一声,但牵动了伤处,一时更是疼得冷汗直流。
她索性让敏春扶着自己坐起来,抿了几口冷茶进去,这才稍稍好些。
敏春肿着一双眼睛看她,无助地看了一圈儿四周,又掩着帕子哭了起来。
外头一阵风刮过,殿旁的树梢枝丫沙沙作响,敏春如惊弓之鸟一般缩了缩,姜宝鸾正要安慰她,却忽然变了脸色。
又有人往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