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毕生最爱的就是脸面和名声,我将此事揭开,便是将他直接架了上去,由众臣子包括百姓评判,他不可能选不接她们甚至再把逃回来的那些再送回去,逼他退两步他再进一步,那也会将已经回来的那些女子保下。”
姜宝鸾点点头,话虽这样说没有一丝错处,谢珩所想是决计可行的,但若是如此行事,谢珩自己就引火烧身了。
谢道昇顾及颜面不可能再把人给送回去,但心里也必定对谢珩更加不满,谢珩此举无异于胁迫他做决定。
就算不是谢道昇,只是一个寻常的、喜爱嫡长子的帝王,也不会满意自己儿子,在自己春秋鼎盛之时做出如此举动。
更何况种种原因所致,谢道昇已经极不喜谢珩,这更不是小打小闹,谢珩受不起雪上加霜了。
她一时没有说话。
阻止了就是再度置那些被姜氏所害女子于万劫不复,若是不阻止或许就是整个宣王府一齐万劫不复。
谢珩往她和谢谨成的碗中各自夹了一块金ru酥,然后淡淡道:“不差这一次。”
他不是不清楚谢道昇正等着一个合理的由头收拾他,昨日已然因着谢娆的话被贬在家思过,再来一个筹码,谢道昇或许自己都会乐意以几个女子的安危换来谢珩的落魄。
这是谢道昇梦寐以求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他却不能不这么做。
当初的姜宝鸾也是她们中的一员,若她也去了那边且历经了千辛万苦归来,他无法想象他对她见死不救,亦不能接受再把得到希望的她送回去。
还有,姜宝鸾那时也不愿再次见到他,他后来才渐渐明白姜宝鸾的厌恶与恐惧,而那些女子心里对待蛮族的人,或许只会比姜宝鸾对他更甚。
谢珩一旦明了,便无法坐视不理。
姜氏已经抛弃她们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大黎比大魏不知强盛多少,尤其是兵力上面,再将她们弃置不顾,谢氏便不配得到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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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就这样在宣王府中留了五六日,宫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忘了他这个人一般。
这几日里他除了处理一些公务,便是教教谢谨成读书写字,谢谨成已经开蒙,等明年开了春,便要请人来府上授课教导,都已经四岁了,不能再拖延。
除了谢谨成有一点不开心之外,谢珩自己倒是很能自得其乐,毕竟谢谨成虽淘气些,但也不蠢笨,学得也算顺畅。
姜宝鸾偶尔会在谢谨成不好好吃饭的时候让人送点吃的过去,到底是怕谢谨成饿着,读书不比平时疯玩。
但每次食盒里装着的也就是谢谨成自己的那口吃的,谢谨成每每香香甜甜地吃了,谢珩那份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这日谢谨成正吃一块牛ru蒸糕,谢珩状似不经意地过去看了看,果然食盒里只有那一小碟子牛ru蒸糕,还有两块枣泥核桃糕,并一碗莲子羹,多的再没有了。
她只给谢谨成备了吃的。
于是谢珩便拍了一下谢谨成的脑袋,淡淡道:“别吃了,吃多了犯困。”
谢谨成泫然欲泣,但最后还是人忍住了,看了那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一眼便爬下了椅子。
谢珩背着身子捻起了一块谢谨成吃剩下的枣泥核桃糕,这枣泥核桃糕外皮做得松软,一拿起便往下掉渣子,谢珩重新放下。
他本来也不爱吃这些花里胡哨的吃食,一日三餐吃了也就罢了,轻易不再多食。
倒是与谢谨成最后的动作一样,谢珩也看了一眼那碗冒着白气的莲子羹,依稀想起了那时在退思堂,李皇后每日按时都会让人送东西过来,他从来不吃,都是让姜宝鸾替他吃了,后头那回《东山行旅图》被毁,叫他看出来姜宝鸾这个丫头不肯听话,他便逼着姜宝鸾喝下整整一碗已经冰冷的牛ru。
那时仿佛也是严寒时节,比眼下还要再冷一些,姜宝鸾喝完之后便被他打发回去,一路上走过去,定然是冷得浸入五脏六腑里头去。
谢珩走到谢谨成身边,谢谨成正握着笔写大字,才四岁的孩子下笔一点力道都没有,饶是谢珩再教,字也写得歪七竖八,只不过能写好一竖一横也就不错了。
“行了,回去找你娘去罢。”他对谢谨成道。
谢谨成没想到如此喜从天降,欢呼一声扔下笔,蹭蹭蹭地就跑了出去,引得后面跟了一串仆妇们追他。
谢珩看着谢谨成的背影消失,不由摇了摇头,一时庭冷风静,他便仍旧过去打开的食盒旁边,伸手端起了那碗莲子羹。
这会儿莲子羹的冷热刚刚好,谢珩搅了两下,便浅浅地舀了一勺放到嘴里。
入口便是甜腻腻的滋味一直顺着舌尖喉咙滑下去,甜也是真的甜,怕是为着谢谨成爱吃甜的才多放了糖。
他一向不大吃这些,更不吃那么甜的,但还是又吃下去一勺,这才把碗放下,却不命人来收了,只让人叫了曹宽进来吩咐:“去把容殊明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