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鸾纤细的手指一下子攥紧,片刻便嵌入到了指腹的肉中,指尖苍白。
若说方才她一点不怕谢道升的话,眼下却真正犹豫了。
谢珩真的是因为她才这样的吗?
谢道升真的会因为她,就此彻底废去嫡子?
谢道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如果当初不是这位公主流落了民间,被谢珩抢先一步,他倒也想收她入后宫以示恩德,可惜了。其余公主除去死的死,走的走,都不如姜宝鸾貌美,也没她尊贵,便少了得到她那般的趣致。
不过再美再尊贵的女子,也没有温氏能得人心,温氏近年来也见老,但他却不大厌烦,年轻的未必有温氏这样体贴柔顺,她一向如此。
想归想,谢道升还是继续说道:“你一走,他还是宣王,或许更好。”
姜宝鸾纤弱的脖颈垂着,许久后才道:“我不走。”
听了谢道升的话,她不是不害怕慌乱,但却不可能乱到底。谢道升根本就不想让谢珩做储君,若他有这个心,早就会为儿子扫清道理,而不是在这里和她悠闲地耍嘴皮子,他登基时便会要她走甚至要她的性命,何苦等到今日?
甚至眼下,他直接了结了她,也来得及。
她可不信谢道升是发了什么善心,要留她一命。
他明明可以独断,却仿佛看戏一般地同她商量恐吓,唯一的解释只有他确实是在戏耍他们。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陛下既要殿下继承大统,何苦让我一个小小女子破坏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是说陛下就只想看我离他而去,令他一蹶不振?”
谢道升道:“珩儿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一蹶不振。”
“但是如果陛下没有恢复他的位置,他又会如何?”
那时的谢珩,就真正什么都没有了,终日困于破败的老宅,身边没有人陪着他,姜宝鸾和谢谨成也离开了。
她的手轻轻颤抖着,如此激怒谢道升,谢道升虽少犯杀戒,但她也怕真的把她弄死。
杀了她和谢谨成,然后告诉谢珩他们走了。
就算谢珩不信,也是回天乏力。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姜宝鸾吓了一跳,然后才看见温氏端着酒上来了。
温氏把酒在谢道升面前放下,谢道升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却是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走?”
姜宝鸾摇了摇头:“请陛下成全。”
抛开种种不谈,哪怕是死或是前路再坎坷艰难,她也不想再逃避了。
谢道升沉默片刻,道:“好,那你就去陪着他,这酒原本给你践行的,不用喝了。”
姜宝鸾闻言腿差点一软。
谢道升知道她看出来了,只挥手让人把她送出去。
他原本笃定姜宝鸾会选择离开,但他却也没打算让她就这么走了,然后安稳富贵一生。他再不喜欢嫡子谢珩,也不能容忍谢珩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他抛弃。
所以姜宝鸾一旦答应,就是她的死期。
温氏问道:“陛下何不直接杀了她呢?皇后娘娘也是高兴的,她成日霸占着珩儿,妾看了都不是个滋味。”
“你懂什么,”谢道升拍了拍她的手背,却耐心解释道,“就看着他们贫贱夫妻百事哀,磋磨年岁下去罢。”
他突然也想看看,他们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如同看笼子里的鸟雀一般。
倒也不是非杀了姜宝鸾不可。
这样的人他什么时候想起来要杀,便派人去杀了即可,根本不用急于一时。甚至包括谢珩。
温氏低头浅笑,眼珠子却转了一圈儿,说:“陛下和娘娘都是仁厚的人,珩儿也是,从前向来都是好好的,她一来,就调唆得珩儿不好,连我们谨逸的腿都……”
谢道升一时没有说话,转过眼去看了看她。
“贵妃,你今日多言了。”他眯起眼睛来笑着。
温氏忽然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想跪下请罪,忽然又想起谢道升一向不喜她跪,便只好伸手给谢道升捏了几下肩膀,然后顺理成章地靠到了他的身上,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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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宝鸾出了春芳宫,仍是提着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