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菊簇拥着冰棺,青年阖紧双目,安静的躺在其中。
偌大的殡仪馆里的交织着放声恸哭与悲愤咆哮,命运再度以跌宕的形式应征了它的不仁不义。
闻越蕴着黑裙,头挽白襟花,排在亲友的队伍里,氤氲水雾散在眸里,有口气郁结在胸中,吞不下,吐不出。
她身旁站着形容削瘦的季舒白,身型在微风里轻晃。
闻越蕴连忙搀了她一把,不肯再松开手,寻旎挽她的左手,三个女孩子并排,互相做支撑。
季舒白低泣,喃喃念,“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特别喜欢,可他有他的背负和要走的路,他不要我陪着走,我当如何?我不当如何,我努力过得很幸福,想让他安心,可他凭什么不让我安心?他凭什么不来看我的婚礼?”
闻越蕴默然,低头去看自己脚尖,惶惑间想起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是七年前。
警校平时不能外出,假期又少,林致远很难和大家出来玩,他走时候路灯扯着颀长的影子,没回头,伸手随便挥了挥,潇洒讲,“假期再聚。”
未曾想过会是最后一面,不知不觉已泪眼婆娑。
夏日里难得凉风,今时阵阵,温柔的抚过脸颊,像是林致远在遥遥与大家做漫长的道别。
林致远葬在青山烈士陵园,他获批一级英模,与他的父亲和战友们同归,永远守护着热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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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闻越蕴和寻旎陪季舒白上山单独祭奠。
远远地便望见墓前站了人,青年黑衣临风,凸显出劲瘦腰身,指间猩红明灭,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他弓身大马金刀地坐下去,斟了两杯酒,一杯洒在墓前,另杯去碰空杯,仰头喉结滚动饮尽。
山间起了浓雾,能见度极低,闻越蕴窥见那人凌厉侧颜轮廓。
隔雾霭,辨不清,可她知道,那就是陆离铮。
哀风拂过层峦叠翠,烛火轻曳长明。
闻越蕴终于看清他的脸,那双平日里锋芒毕露的凤眼半敛,英俊面容亦掩不住的落寞和憔悴,下颌浮出细密青茬。
陆离铮抬眸,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仿若素昧平生。
目光又落到别人身上,颔首算作致意,便起身离开。
无神论者闻越蕴在这刻虔诚祈求林致远出去遛弯了,他们年少时那么要好,林致远总是一口一个哥嫂的喊着,今年过年发祝福时候还说希望能看到她理理陆离铮,就真别看到这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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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机好像忘在上面了。”季舒白左右摸着兜,轻声讲。
闻越蕴揉酸涩的鼻尖,贴她脸颊哄,“我上去帮你拿。”
石板小路隐在树林间,上山的路途不近,她顺石阶往上走,熹微晨光透过叶片打出斑驳陆离的影。
视线忽然聚焦于某一点,闻越蕴停下脚步,侧身让出条通路。
上山的视线范围要比下山的少上一截,当她看到陆离铮的时候,对方起码看到她有一阵了。
避无可避。
陆离铮站上一阶台阶,微微垂眸,神色晦暗。
高大的身影覆住她的影,在地上打出纠缠的虚相。
时隔多年又嗅到清冽的冷杉气味,原本就发达的泪腺莫名其妙的溢出泪来,温热液体不受控制的顺入唇隙,苦涩难忍。
“下雨了。”陆离铮嘶哑讲出他们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闻越蕴被翻涌的窒息感扼住咽喉,闷声答,“嗯,下雨了。”
身高差让她不得不仰着头回应,倏然间带着薄茧的指腹覆上脸颊,蹭得眼睑酥痒。
长睫毛沾着泪珠扑扇,陆离铮轻捏住她的下颌,语气不容置喙,“乖,别动。”
骨节分明的手指顶着餐巾纸再度贴上来,轻柔的拭干净泪。
秋水剪瞳里映出他清明的身影,距离极近,近到闻越蕴能看清到他眼底猩红血丝。
“好了。”所有的外力都消散,陆离铮收回手,沉声讲。
下一瞬温热的指尖划过掌心,手中一沉,季舒白的手机落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