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全是内奴,在外面有家室,所以能经常出宫。
邬宁私下给他大笔钱财,他一个铜板都不用在自己身上,而是拿去结交人脉,不论在坊间混迹的教九流,还是高门大族里的小厮老奴,只要略施小恩小惠便可从他们嘴里打探到一点不为人知的秘辛。
与京城权贵而言,这些不入流的小道消息实在无关紧要,谁家宅院里还没几桩腌臜事。可传到邬宁耳朵里,却能派上用场。
譬如燕氏一系的某伯爵偏心妾室所出的幼子,常在燕贤跟前举荐幼子,燕贤念及这位伯爵的忠心,也愿意提拔他的幼子,这就导致了嫡子郁郁不得志,时不时就要买醉浇愁。
邬宁只需在朔望之日,从满朝群臣中找到这位伯爵府嫡子,对其挂在腰间的玉佩稍加赞赏,再佯装一时兴起,让他官升一级,便可换来一个唯命是从的马前卒。
毕竟,燕贤这座靠山他指望不上,又不敢与父亲背道而驰,另投别家门下,若想做出番一事业,压过那身份卑贱的庶子,只能攀附皇位上的邬宁。
至于自此之后底层官员们的玉佩每逢朔望必要更换,为得珍品不惜一掷千金,就与邬宁无关了。
还有,杨晟。
邬宁一直对这个人感到好奇,自然要吩咐曹全去打探,曹全也不负所托,短短几日便将杨晟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底朝天。
倒并非曹全神通广大,谁让杨家那点破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呢。
杨晟的父亲乃正六品骁骑校尉,一个地地道道的武将,手底下有支正统军队,归属于京城禁军。不过头二十年前他还是骁骑卫的一个小兵长,驻扎在霖京城八十里外的乡县,专给骁骑卫饲养战马。
就在这小乡县里,已有妻儿的杨父结识了一个马户之女,即杨晟的母亲赵翠儿。
杨父年轻时生得高大俊朗,又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中人,谈吐和打扮都远胜那些毛头小子,言两语就哄骗的赵翠儿与他私定终身,两人也算浓情蜜意了一阵。
可好景不长,杨父的岳丈升官了,摇身一变成了监察院的钦差大臣,这是个顶有实权的肥差,京城权贵哪个惹了事都得经过监察院,免不得求到杨父岳丈的身上,他这岳丈呢,念着闺女和外孙独在京中,日子过的不容易,也挺照拂女婿,就与彼时的骁骑校尉做了笔交易,把杨父调遣回京了。
杨父若想升大官,自然不敢得罪岳丈,便狠心将已有身孕的赵翠儿抛下,奔向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赵翠儿找不见杨父,又怕又慌,不知该如何是好,偏肚子日渐显怀,再也遮掩不住,老娘得知后怒极攻心给气死了,老爹精明,想着杨父要是做了大官,赵翠儿腹中的孩子准能分一杯羹,便领着赵翠儿躲进了深山老林,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等日后孩子大一点再去京城讨说法。
赵翠儿无法,只好生下杨晟,祖孙代就这么在深山里苦熬了十年。杨晟越长大,容貌越像杨父,杨父就算能颠倒是非黑白也绝对赖不掉这笔账,赵老爹觉得总算能熬出头了,心里很高兴,下山去打了满满一壶酒喝,兴许是想着,喝完这壶酒就带着杨晟进京认亲。
然而却因醉酒摔了一跤,脑袋磕在石头上,摔死了。
赵翠儿给老爹办完丧事,处境更加艰难,倒想着让杨晟去寻亲,好过一辈子待在山里,可住在山脚一个心眼好的老妇劝她说,你在京城无亲无故,无权无势,哪里能斗得过那些当官的,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送过去了能怎样呢,不也寄人篱下挨欺负吗。
到底是养了十年的儿子,杨晟又乖巧孝顺,赵翠儿再恨杨父,也不忍迁怒杨晟,一想也是,横竖都这样了,他们母子俩干脆就相依为命吧。
杨晟在山里长大,有靠山吃山的本事,采药打猎都不在话下,十岁上便能肩挑起养活母亲的担子了,赵翠儿的日子渐渐好过,偏她命苦,在杨晟十六岁那年生了场重病,撒手人寰。
也是在这一年,杨父官职正六品,岳丈却因收受贿赂被革职了,没有岳丈在头顶压着,杨父心野起来,又思及当年乡县里灵气逼人的马户之女,想要重温旧梦了。
他得空去寻,没寻到赵翠儿,却寻到了一个与自己年轻时七分相似的少年,那么高大健硕,一看就是个武将的苗子,比家里文弱清瘦的嫡子不知强上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