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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2 / 2)

远处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辆奢华的银白马车,车厢角挂着一串银铃,随着马儿前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好似轻哼的民谣。而先前肖折釉等人听到的笛声正是从这马车车厢中传出来的。这辆马车行得不快,远远瞧着还有点慢悠悠的意味。然而在这辆马车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两行白衣人无声出现,几乎是呼吸间,就出现在了肖折釉身边。

正当肖折釉在猜测这些人的身份时,这些白衣人已经越过了她,银剑翩飞,斩落无数黑衣人人头。

归弦皱了皱眉,警惕地退到肖折釉身旁。

这群白衣人尚未出现之前,那些黑衣人尚且可以说是经过训练的刺客,然而在这群白衣人面前,脆弱如稚童。

“哥!”归弦忽然喊了一声。

归刀飞掠而来。

归弦急忙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将军不在。”归刀回头看了一眼后方仍旧慢悠悠往这边走的马车,将手中握着的刀收了起来。

肖折釉注意到归刀的动作,问:“这些是什么人?”

“夫人放心,马车中的人不是盛国人,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却是将军的挚友。”归刀回禀。

肖折釉点点头。

归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这里脏乱血腥,还请夫人先行回去。”

这个时候,袁松六才气喘吁吁地赶到,他开口就是:“弦弦,你可别生气!我不是有意不听你吩咐的,下次再也不会了!”

归刀冷冷瞥了一眼袁松六。

袁松六一凛,急忙跑到了归弦身后。别看他平日里和谁都能嬉皮笑脸起来,可是他有点怵归刀。

归弦也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甚至连开口骂袁松六的兴致都没有了。

肖折釉和漆漆、陶陶被归刀护着往回走的时候,肖折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辆白色的马车。笛声忽然停了,车窗旁的垂帘被竹笛挑起来,露出半面脸。肖折釉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便急急收拾目光,只记着马车里的人似有一双堆情的桃花眼。

肖折釉虽没受什么伤,身上却染了些血迹。回去以后,肖折釉立刻让绿果儿烧水,去净室仔细洗了个澡。

得到消息的沈不覆匆匆赶回来时,肖折釉正在沐浴,他冷着脸询问漆漆、陶陶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罢,沈不覆怒极。

陶陶忍不住问:“将军,这些人还是前几日那批人吗?”

“还能有谁!”

陶陶脖子向后缩了一下,沈不覆发火的时候着实有些骇人。漆漆扯了陶陶一下,给他使了个眼色。陶陶知道二姐在告诉他:可千万别惹发怒的沈不覆。他不敢再多言,又往后退了两步。

沈不覆看了一眼净室的方向,转身朝马厩牵了马,翻身上马去追盛雁溪。

此时,盛雁溪正坐在回武黄国的马车里。这马车来时,还有许多护卫护送。此番回去,当初同行的护卫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她掀开遮着车窗的幔帐,往外望去。虽然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盛国偏南的地方。这地方是她未和亲之前从未来过的,可以说是陌生的地方。可是因为是大盛的国土,即使未来过,那也是故土。她很快就要离开这儿,重新回到武黄去了。望着窗外盛国的风景,她的眼睛慢慢被泪水浸湿。

她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儿,离开自己的国土。可是她毫无办法,她是和亲的公主,已经不是盛国人了。这次她不管不顾回来只为了要一个说法。即使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偏偏还是希望从沈不覆口中听到答案。或许,还是存了再见他一面的心思。此次回去,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责罚,甚至连性命都会不保。

盛雁溪苦笑。

无所谓了,反正她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盛雁溪刚要放下窗边的幔帐,忽然看见远处很小的一个身影。虽然隔得那么远,可是她还是觉得那个人太像沈不覆了。

她的心忽然猛跳了两下,睁大了眼睛努力去分辨。

怎么会是他呢?他分明已经不想再见到她了。

可是……分明就是他!

“停车!”盛雁溪大喊一声。

在马车还没完完全停稳的时候,盛雁溪就已经拉着厚重的裙子,栽栽歪歪地从马车里下来。她站在马车旁,远远望着沈不覆的身影越来越近。

是他,真的是他。

盛雁溪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追来,可是他来了,能够多看他一眼,便足能让她满心欢喜了。

在沈不覆的马很快追来时,盛雁溪甚至提起裙子,朝沈不覆跑去。她跑到沈不覆马前,仰着头望他,欢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你?”沈不覆冷声问。

“什么?”盛雁溪心中疑惑,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即使他语气颇冷,可是她还是仰着头,用笑脸望着他。

“是不是你再一次派人害折釉?”沈不覆又问。

盛雁溪愣住了。

她呆呆望着沈不覆,脸上灿烂的笑容慢慢淡下去,眼中逐渐染满黯然与悲怆。她无力地向后退了两步,目光痛苦地望着沈不覆,问:“霍玄,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思歹毒的女人吗?”

眼泪悄然落下,簌簌滚落。

“二十年了,我喜欢了你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可有仗着公主的身份逼迫过你什么?是,你是不喜欢我。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就不可以喜欢你吗?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要破坏过你的两段姻缘!我只是喜欢着你,等着你都不行吗!”

沈不覆冷眼看她:“我只问,是不是你。”

盛雁溪忽然大笑起来。她一边向后退,一边又哭又笑,状若癫狂。她大喊:“是!是我!就是我!”

沈不覆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拔刀。

“不覆!”坐在归弦马后的肖折釉大喊。

沈不覆握着刀柄的手顿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看见归弦和肖折釉共乘一匹马,正往这边飞奔而来。

沈不覆眼睛眯起一瞬,从马上跳下来,立在原地等着肖折釉赶过来。

见沈不覆收了刀,肖折釉悬着心的才放了下来。

肖折釉赶到沈不覆面前时,沈不覆皱眉道:“何必这么急。”

这一路飞奔而来,肖折釉颠得全身像散了架似的。她喘了两口气,才说:“不、不是她!”

沈不覆眉峰仍旧紧皱,不悦地说:“不是便不是,你这么急做什么?”

站在沈不覆身后的盛雁溪听见他说这话时语气竟是毫无波澜,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已经麻木了,麻木到不知道什么是难过了。

这里应该没有她的事情了吧?从此以后,她应该再也不会与沈不覆相见了。她深深看了一眼沈不覆全当是最后一眼。眼中全是泪水,竟是看不清了。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去擦眼泪,想要把眼中的泪水都擦干净。起码这最后一眼,怎么也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盛雁溪深吸一口气,转身往马车走。

她刚一转身,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闪得她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她很快发现那是一支箭,朝着沈不覆射去的箭。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脚步向一旁迈出一步,伸开双臂,挡在沈不覆身前。箭矢带着疾风刺中她的胸口。她闷哼一声,慢慢跪下去。

“盛雁溪!”肖折釉大惊。

沈不覆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盛雁溪。盛雁溪背对着她,从沈不覆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身子佝偻着,一点一点软下去,倒下去。

沈不覆很快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那人看见没射中沈不覆,立刻转身就跑。

沈不覆并没有去追,有些远未必追得到,更何况不知来者是否还有同伙,他不宜现在离开。

盛雁溪佝偻着侧躺在地上的时候,甚至努力转了头,望向沈不覆。她的脸上有笑容,一种又满足又解脱了的笑容。

沈不覆低下头,将目光落在盛雁溪的脸上。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沈不覆眉峰越皱越紧。

肖折釉看了一眼沈不覆,对归弦吩咐:“救人!”

归弦看了看沈不覆的脸色,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盛雁溪,犹豫了一下,才应了一声“是”。

盛雁溪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肖折釉的那一句“救人”,她望着归弦一步步朝她走来,还没等归弦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彻底昏了过去。

盛雁溪是三天后醒过来的。她刚醒过来的时候,望着陌生的屋顶,呆愣了很久。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发呆了许久,才在一阵饥肠轱辘的叫声中回过神来。这一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有多饿。

她费力转过头,打量室内,最后目光落在屋子最中央的方桌上,方桌上有粥,也不知道是放在这里没多久的缘故,还是天气转暖的缘故,如今还冒着热气。在那碗白粥旁边还放了几碟精致的糕点,只不过比起这些精致糕点来说,还是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更吸引盛雁溪。

望着那碗白粥,锦衣玉食长大的盛雁溪第一次因为饿和馋,抿了下嘴唇。

她费力地想要起身,却不小心扯动伤口,顿时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冷汗立刻从她额角沁出来,克制的呻.吟声也从她口中呼出。

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肖折釉提裙进来,有些惊讶地看着盛雁溪,问:“你醒了?”

盛雁溪努力忍住身体上的疼痛,费力抬起头望着逐渐走近的肖折釉,她蹙着眉,目光中不由有些复杂。

“你为什么救我?”盛雁溪还虚弱,声音低而沙哑。

肖折釉没说话,她端起方桌上的清粥,放在床头的小几上,然后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盛雁溪扶起来。

“你昏迷了三天,什么都没有吃,一定饿了。”她端起白瓷碗,握着汤匙盛着清粥递到盛雁溪嘴边。

盛雁溪紧紧抿着唇,疑惑地望着肖折釉。

米香入鼻,引得盛雁溪的肚子又叫起来。她终于不再僵持,张开嘴吃肖折釉喂她的粥。

肖折釉沉默地喂她吃粥,盛雁溪便沉默地吃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只有汤匙碰到碗边儿的清脆声音。

肖折釉将碗里的粥全部喂盛雁溪吃下,她将空碗放在一旁,问:“还要不要再吃些?粥,或者糕点,或者你有别的什么想吃的东西。”

盛雁溪没回答,反而第二次问:“你为什么救我?”

肖折釉轻笑了一下,随意说:“因为你救了他啊,如今救你一命就当是偿还你救他吧。”

盛雁溪望着肖折釉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由苦笑,她有些颓然地说:“你是故意的吧?你不想让他觉得亏欠我,不想让他有一个为救他而死的女人。”

盛雁溪吃了肖折釉喂她的粥,感觉好了些,也有了些力气。可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她歇了歇,才有些低落地继续说:“其实对我来说能为他死,这一生的痴恋倒算是圆满了。我甚至痴想着或许这也是一种幸运,他也许会因为我为他死而记住我呢……可是你救了我。打破了我的痴想,也同时让他觉得愧疚你。是这样吗?肖折釉,你的心机真的很深。”

肖折釉托着腮,静静听她说了这么多,问:“说完了?”

盛雁溪抿着唇,没吭声。

肖折釉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她转身的那一刹那,盛雁溪在她的眼中看见一抹轻视和鄙夷。

盛雁溪愣了愣。

肖折釉出了屋,直接去了不弃那里,查看他的东西有没有收拾好。原本前两日就要送他们离开的,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沈不覆把日子往后推了几日。

“娘!娘!娘亲!不走!不分开!”肖折釉一进屋,不弃就从鼓凳上跳下来,跑到肖折釉面前,死死抱着她的腿。

肖折釉蹲下来,假装生气地说:“不弃要听话!”

不弃没有再反驳,而是瘪着嘴一下子哭出来。这孩子自小就不爱哭,但是只要哭起来必定惊天动地。恐怕院门外都能听见他的哭声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肖折釉不得不把他抱在怀里哄着他。

她也舍不得不弃。

当初她对待陶陶的时候,便掺了几分照顾孩子的心。可陶陶毕竟是她弟弟。而不弃不同,肖折釉是真的把不弃当成自己的孩子。她在不弃身上已经倾注了对子女所有的爱,恐怕连分出一丝一毫给别人都不成。

沈不覆正在后院,他听见不弃的哭声,不由赶来。

他站在门口,问:“怎么哭了?”

不弃不说话,只是哭,用尽了全力地哭。

肖折釉蹲在那儿,有些求助地看向沈不覆,说:“还能为了什么事儿,他这几天已经闹了好多次,非要跟我们一起走。”

“那就跟着罢。”沈不覆随口说。

肖折釉睁大了眼睛,瞪了沈不覆一眼。

沈不覆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家伙实在是还太小了。

可是不弃却已经因为他这句话不哭了,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沈不覆。

沈不覆沉吟片刻,把不弃拉过来放在腿旁,说:“你什么时候长到有我大腿高,就给爹写信,到时候会让归刀去接你。”

不弃仰着头,望着沈不覆的大腿。

沈不覆轻轻一拎,就把不弃拎起来,让他坐在肩上,说:“走,爹带你去打鸟。”

肖折釉看着沈不覆扛着不弃往外走,她跟出去,走在沈不覆身侧,随意说:“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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