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两步，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蓦地停下，黑眸深处有细微的暗光掠过。
恰在此时，少年有些干涩的声音响起：“我能不能跟着你。”
桑洛：“……？”
她转过身，表情仿佛听到天方夜谭。
过了几秒，她忽然乐了，眼睛笑得弯成了弧度漂亮的月牙。
等笑够了，她道：“你再说一遍。”
少年抬头挺胸，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神态认真，口吻诚恳郑重：“我说，我能不能跟着你。”
桑洛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圈，她有些匪夷所思，想了想，问：“你为什么想跟着我？”
季从无顿了下。
确认没有好感值扣除的消息后，他才斟酌着慢慢地说：
“我没有家，没有父母，一个人流浪。我看得出你也是一个人，我们可以搭伙。”
小女孩幽墨的眼睛眯了眯，紧接着她毫无预兆地变脸了，眼神冰冷，连说出的声音都嗞嗞往外冒冰碴子：
“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
不详的音调响起。
好感值100
季从无和系统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叫晴天霹雳。
系统都惊呆了。
一下子减100，简直让人感觉是不是哪出错了。
它都慌得去运行检测程序了。
怎么桑洛小时候这么阴晴不定的？？？
季从无也愣了下，硕大100杵在那儿格外刺眼。
——他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攻略阿洛很简单呢？
这小丫头比阿洛还难对付。
季从无定了定神，他用慌乱无措的语气：“我没有欺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你一个人流浪，”小女孩面无表情地陈述，“你身上的衣服制作精良，流浪的人能穿得起？”
“这是其一。”
“其二，”她长睫微抬，黑眸中没有任何情绪，“你这身细皮嫩肉，像流浪的？”
“其三，既然独自流浪，却轻易被人殴打，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你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三个疑问，一个接一个，有理有据。
系统都忍不住全方位打量大反派。
虽然因为殴打显得有些狼狈，但确实能一眼看出，就不像流浪的样。
更像是富家少爷出门在外，不小心遇了难。
现在一不小心被打了，怕被欺负。
看出桑洛是个不好惹的，那些小混混怕她。
于是想赖上她，保平安。
此推断当真是合情合理。
反观桑洛，身上的衣服看不出具体什么流派。
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个混搭风。
外面套的夹客，缺了一角，左边下摆沾上好几种混在一起的颜料，显得有些脏。
再加上拖在地上破破烂烂的大口袋。
“捡破烂”三个字，仿佛是为她量身定造。
如此一对比，季从无说的那些话，可不就是谎言。
——事实上也确实是谎言。
季从无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脑中思绪电转，解释很快想好。
“这是我偷偷溜进富人区，从一个垃圾桶里捡的。”
他用一种急切解释的语气说：
“有钱人不要的东西有很多，有很多东西觉得不喜欢了不想要就直接扔掉。”
不知想到什么，桑洛的瞳孔轻微地震颤了下。
季从无注意到了。
想起影像里她被遗弃的画面，他眸光微敛了些——他故意说的这个理由，只是为了让她相信。
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桑洛不需要他的怜悯和同情。
他也没有那些玩意儿。
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那个叫刘珂的女人，瞎了眼吧。
回过神来，季从无继续解释：“至于细皮嫩肉……这是天生的，没办法改变。”
好像怕她不信，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又弱弱地补充一句：“你……你也很白呀。”
桑洛：“……”
“最后……”他愤愤地说，“他们一群人打我，双拳难敌四手，我哪里能打得过他们？”
“我其实很能打的！”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他笃定阿洛不会那么浪费这个精力来试他。
果然，桑洛送了他一对明亮的白眼。
周围的气氛不知不觉间松泛了。
系统松了口气，觉得桑洛已经相信大反派的解释了。
它感觉大反派也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50的好感值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季从无：“……”
系统从大反派快速掠过的意识中获取到一句无奈的叹息：扣就扣100，加却只加50，阿洛啊阿洛。
它忍不住安慰：“想想她是桑洛，能加一半都不算不错了。”
季从无：“…………”
意识到刚才闪过的念头被系统捕捉，这让他心中不悦。
系统并不知道大反派因为它无意识地窥视生气，桑洛的反应给了它信心。
它滔滔不绝：“你的解释加上你的表演，她现在相信你说的了，你再提跟着她，就说当她的仆……她的小弟，帮她打杂什么的。”
哎呀，差点说出仆人两个字。
要怪就怪和桑洛绑定时，老是让季从无当她仆人……
好在新任宿主并没有介意。
……
确认对方没有欺骗，桑洛懒得再搭理对面的人。
她今天真是心情好，才浪费时间和他在这儿叽叽歪歪这么久。
就在这时，那小白脸冒出一句：“我会做饭，厨艺很好。”
小女孩刚要抬起的腿慢慢放下了。
季从无低垂长睫，掩住眸底快速掠过的笑意：阿洛喜欢美食，这个爱好，想必是从小就有的。
桑洛没有说话，就盯着他，似是在考虑。
好感值悄无声息地+1
季从无趁热打铁：“我什么都能做，只要你吩咐。”
桑洛手指绕着内衬衣服上的毛边，微微低头，并不看季从无。
恰好一束阳光从云层中透出，将她整个人圈在里面。
暖绒绒的像披了层浅金色薄纱，让此时的她看起来有小姑娘的样了。
——如果不是身量问题，很难把她和小女孩挂上钩，她身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过了会儿，大概是做出决定了。
“走吧。”她说。
如此干净利落，季从无微怔。
他认为桑洛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地同意，所以准备了不少说辞，都在腹内打好稿了。
倒是用不上了。
系统惊喜地催促：“快跟上呀。”
季从无回神，桑洛已经拖着大口袋转身走了。
他迈步跟上，顺口问系统：“她都答应了，好感值怎么没有变化？”
他怀疑系统有问题。
系统：“我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你先好好表现，保证不再扣吧。”
季从无：“……”
他视线掠向小女孩拽着垃圾袋的手，袋口边缘绑紧，留下一个提拉的位置。
细细的绳口因为重量的拉扯，已经陷入小女孩的掌心，勾勒出一道深痕。
他没有贸然直接从桑洛手中接过大口袋，以示他的“有眼力见”。
——这种行为对阿洛来说，是僭越。
他只是默默走到桑洛身边，小小声地说：“我力气大，我来拎吧。”
是一种请求的口吻。
桑洛看了他一眼，手腕转动，递向他。
季从无接过大口袋，掌心穿过绳口，用力一拉。
季从无：“……”
系统：“……”
一人一统齐齐将视线落向那堆东西——在季从无用力一拉的情况下，这堆东西一动不动，仿佛在地上生根似的。
季从无下意识地再拉了一次。
……依旧不动。
“不是力气大吗，拉啊。”耳边响起桑洛的声音，他看了一眼，不无意外，在她脸上看到了看戏的小表情。
季从无确认此时的自己弱归弱，力气小归小，却也不至于连拉个东西都拉不动分毫。
除非这堆东西的重量，远远超过现在的他的能力范围……
系统已经默默扫描，得出答案：“重250kg。”
也就是五百斤。
“……”
在没有异能的加持下，即使是成年人，也不可能轻易拉得动五百斤的东西。
何况现在的他只是个缩水的废物。
一时之间，季从无难得地想吐个槽。
聊以安慰的是，大概这个场面愉悦到了桑洛。
好感值嗖一下+10
面对小丫头毫不掩饰的嘲笑，季从无露出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
然后摸了摸鼻尖，指着桑洛被勒得发红的掌心说：
“我想着沉，那绳子又细，要是破了皮，容易留疤，但没想到会这么沉。”
这话说的，不动声色地表明他想拿口袋的原意，是不想桑洛累着，解放她的手。
并不是抢着要在她面前表现，只是单纯地想减轻她的负担。
桑洛重新拽过口袋，在季从无手上纹丝不动的“破烂”，被她一拉，就动了起来。
她倒是没再嘲笑季从无，但也没有要和他再交谈的意思。
不过……
不知是不是想到季从无说的破了皮容易留疤，她换了只拽。
而且还把袖口撸下来，垫在绳口下面。
——她不怕疼，怕留疤。
有了疤就不好看了。
她喜欢漂漂亮亮的东西，包括自己身上的各个部位。
她不说话，季从无主动挑起话题：“我叫……阿季，你呢。”
桑洛斜乜了他一下：“叫我五奶奶。”
季从无：“……”
他也不怕扣不扣好感值了，反正现在都是负的，由衷地说：“五奶奶真的不好听。”
桑洛正要横眉倒竖地教训，季从无下一句：“把你都叫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呢。”
“不如，我叫你……”他顿了下，试探地开口，“小五……”
在小姑娘陡然沉凝的脸色下，季从无略有些艰难地补充完：
“……姐？”
桑洛兀自在五奶奶和小五姐中咂摸了下。
片刻后，她仿佛降下恩赐似的对季从无说：
“行吧，鸡仔，小五姐允许你这么叫。”
季从无：“……？？？”
什么鸡什么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