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忆了。
站在原地苦思冥想许久但就是想不起任何事情后,他决定给自己取名为“reborn”。因为这个词汇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他觉得有可能这就是他原本的名字。
现在的他身处一个破旧的房间之中,斑驳的墙壁上布满了霉菌,上面什么都没有的一张硬板床,地板的一些地方有着浅浅的焦痕,不远处是一个不小的医疗箱,里面的药物却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唯有绷带看起来被用了很多。
以及,一个在地上裂成了好几块的巴掌大的镜片。
reborn拾起破碎的一块镜片,放在了眼前。
镜中人西装下瘦削的身体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连面容都没有露出来,漆黑的眼睛有些空茫地看着镜子,缠着橙色缎带的帽子下面,凌乱的黑色发丝从绷带之间的缝隙中钻出。
他腰间悬挂着十几只精美的小匣子,缠绕着绷带的手指上套着好几个繁复花纹的指环。虽然想不起来具体的事情,但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对这些东西很熟悉——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reborn能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只手像是被什么烫过了一样,其他部位其实并没有受伤,根本用不着这些绷带。但是正当reborn要将脸上的绷带扯下的时候,他却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如果他取下绷带,将会有他尤其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
reborn放下触碰到脸上绷带的手,将镜子放回原处,他拧起眉头,难道自己得了某种不能见到阳光或者空气的病?
reborn看向窗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窗外到处都是废墟,时不时就能听到枪声与痛苦的哭声。黄昏的余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橙色光晕,细碎的浮尘反射着光芒像是星尘一样浮在空中。窗里窗外竟然像是被窗户隔开的两个世界。
也许是盯着外面景色的时间太久了,reborn感觉到眼睛有些酸涩,他眨了眨眼睛便收回了目光。
一只变色龙在他的帽檐上吐了吐舌头,reborn伸手靠近帽檐,变色龙顺从他的心意爬到手上。
“列恩……?”奇怪的是,遗忘了一切的他却潜意识知道变色龙的名字。reborn垂下眼帘,摸了摸变色龙,想道,自己似乎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是很重要的,不该忘记的东西。
他决定去寻找自己丢失的记忆。
reborn看着手中收集的关于自己的资料,其中“彩虹之子”与“复仇者”两个词汇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似乎曾经因受到诅咒而变成婴儿,但他现在又是成人的模样,身上还缠满了绷带,是因为变成了复仇者吗?
但……他对谁充满了恨意?他又要向谁复仇?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过去一片空白,就像是人生残缺了一块一样。
——直到“沢田纲吉”这个名字映入眼帘。
reborn看着这个名字沉默不语,资料上显示沢田纲吉是他的学生,照片上的俊秀青年轻轻笑着,眼里似乎盛满了温柔。他心脏的频率逐渐加快,狂跳不已,咬着牙紧紧盯着照片,完全无法遏制内心的怨恨与杀意。
他明白了,自己恨着的那个人,叫沢田纲吉。
地下酒吧里,人们三三两两聚在这里或是谈天或是调情,一个浑身缠满了绷带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在这犹如世界末日般到处都是废墟的地方寻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酒吧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酒吧的背景并不普通,同时这间酒吧也担任了情报中介所的职能。
“给我沢田纲吉的情报。”这已经是他找的第十五家情报中介所了,reborn实在是没有心情对什么暗号,直接了当地开口。
原本因为有人闯进酒吧而变得寂静的氛围又逐渐嘈杂了起来,reborn敏锐的耳朵还能听到一些人小声谈论着什么。
“沢田纲吉?是彭格列的那位首领吗?”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对不对,我记得他是失踪了。”
“就算他还活着,也和丧家之犬没什么区别了吧,毕竟密鲁菲奥雷那位boss还在不断猎杀着彭格列的残党。”
reborn听着这些话,心里平静极了——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却不知道自己应该生谁的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什么而生气,他只觉得内心空茫茫一片,似乎什么情绪都涌不上来。
调酒师似乎惊愕了一瞬,但很快就回过了神,微笑着给reborn递上了一杯酒:“请问您是?”
“reborn。”reborn平静地回答。
“reborn?”调酒师看起来更惊愕了,原本笑得眯起来的眼睛微微睁开,“您说自己叫reborn?那个世界第一杀手reborn?”
“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叫这名字?”
调酒师笑得更加灿烂了:“我收到的情报里,世界第一杀手reborn被夺取了火焰与奶嘴,常理来说,reborn这个人应该已经死去了才对。”
“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reborn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但还是冷静地回答。
“那么——”调酒师拉长了音调,笑眯眯地看着reborn,“reborn先生调查纲吉君,是成为了复仇者想要找纲吉君复仇吗?”
“我只需要沢田纲吉的资料。”reborn也笑了起来,他用枪指着调酒师的头,压低声音恶意满满地说:“再多说一句,我就送你去三途川旅游,单程票的那种。”
“好吧,好吧。”被reborn用枪指着的调酒师举起手来,“我这就给您拿资料过来。”
调酒师并没有做什么小动作,直接将资料递给了reborn,只是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看着颇为火大。
reborn没有心思跟那人多做纠缠,他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接过资料就翻开查看具体信息。
可这份沢田纲吉的资料也和前面十几家情报所提供的资料一样,在状态那栏上没有任何悬念地填着“失踪”二字。
“他失踪时留下的线索呢?”
“那应该问您,reborn先生。”调酒师笑得更加灿烂了,他说,“他失踪时您不是在场吗?”
原本以为会像是之前一样一无所获的reborn不易察觉地愣了一瞬。
“沢田纲吉失踪时……我在场?”reborn皱着眉头,头开始痛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快要想起什么了,但他无论怎么回忆,记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一样,模糊不清。
他越回想,头就越痛,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疼到无法呼吸,像是有一道线束缚着他阻止他接近,那根线越绷越紧,他不顾疼痛努力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
reborn的手指下意识捏紧。
——他看到了自己的记忆中有一个人倒在了他面前。
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也不清楚那人是谁,但一种明悟浮出水面,reborn明白了,他深爱着这个人,而这个人——被沢田纲吉杀死了。
他之所以恨着沢田纲吉,是因为沢田纲吉杀死了他的爱人。
霎那间所有的想法都被抛之脑后,无穷的恨意吞没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形如恶鬼,硬生生从齿间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沢田纲吉……”一定……一定要杀了你!
头昏脑涨,胸口闷得几乎无法呼吸,晕眩的感觉使他站也站不住,reborn只得伸手扶住了吧台。但扶上吧台后,他的手却不自觉使了些力气,吧台的一角被他捏了个粉碎。
“您真的把纲吉君忘记了吗?”调酒师胳膊撑在吧台上,凑近reborn,笑眯眯地问道。
昏昏沉沉中,reborn好像看到了调酒师的嘴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他努力分辨着调酒师的口型,试图看清调酒师究竟想说什么。
“他活着您才能活着,他死去您也会死去。”
“你们是同生共死的关系。”
“对您来说,没有人比纲吉君对您更重要。”
“您应该爱着他才对。”
看清口型后,脑海里的那根线,蓦地断了。
reborn瞬间失去了意识。
reborn清醒后,发现酒吧已经成了废墟,而他则是站在废墟之上,身体像是刚刚活动过一样轻松,旁边的人全都或是忌惮或是恐惧地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reborn疑惑地想道。
他只记得上一刻自己还在翻看沢田纲吉的资料,向调酒师询问沢田纲吉失踪时的具体信息,下一刻自己就站在了废墟之上。但仅仅从日光的光线就能够看得出来,离他询问信息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调酒师似乎之前说了什么很要紧的话,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大脑像是生了锈一样,已经记不清那人究竟说的是什么了。
reborn向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走去,想要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人却恐慌得连滚带爬跑远了。reborn看着那人跑远,并没有阻止。
所有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他在想别人为什么会那么怕他。
他在想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但他得不出结论,他只能抱着满腹的疑问离开了原地。
reborn离开之后,调酒师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他脸上的容貌产生了变化,头发变成了银色,眼睛下面也出现了一个显眼的刺青。
他掏出了一包棉花糖,抓了一把狠狠塞在了嘴里,咽下去后睁开了本来笑弯的眼睛说道:“游戏途中退出可是不允许的哦~”
“擅自把自己的记忆封印,只留下我一个玩家,可真是过分。”
他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抱怨着。
reborn发现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他时常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但确认过时间后,他发现自己并不是突然学会了传说中漫画里经常出现的瞬移,而是遗失了一部分记忆。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中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有时别人会拼命向他保证绝对不再群聚,有时别人会恐惧地拼命远离,有时别人会开朗地和他谈笑,有时别人又会拿好吃的讨好他……
他开始失眠,厌食,胸闷心悸,思维混乱,反应迟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身体也愈发消瘦,看待周围的环境就像在梦中或是看电影一样陌生。
reborn知道自己不对劲,不过他实在是没有想要治疗自己的心思。他感觉自己的症状很像是抑郁症,但他并没有抑郁症常见的自杀想法——他想要活着,幸福骄傲的活着。
能够提起他兴趣的,只有自己失去的记忆以及沢田纲吉的下落——他要向沢田纲吉复仇,他想要杀死沢田纲吉。
寻找沢田纲吉的途中,一个人引起了reborn的注意,这个人叫做白兰,他同样在追杀着沢田纲吉,reborn想,这个人手中或许有着关于沢田纲吉的线索也说不定。
于是他潜入了密鲁菲奥雷的基地,找到了白兰所在的房间。
潜入实在是太过顺利,他的心中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为了以防万一,reborn稍微做了一些措施——他让白兰的那些高战力下属比如六弔花提前丧失了战斗力。
“你就是白兰吧。”reborn用枪指着白兰的后脑勺。
白兰笑着回头:“怎么,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reborn先生~”
reborn讨厌这个人,更讨厌他和自己说话时那甜腻的声调,以至于这段时间一切都无所谓的reborn怎么看都觉得白兰这个人特别不顺眼。
“你知道我的目的。”reborn依旧枪指白兰,冷淡地说道。
他这段时间的动作并不算小,白兰既然知道他是谁,没道理会不清楚他的目的。
“哦~”白兰胳膊撑在了桌面上,笑眯眯地说道,“你是想知道纲吉君的下落是吗?真可惜,我这里并没有纲吉君的下落,reborn先生你的下落倒是有哦。”
reborn拧起眉头,有些烦躁:这人究竟在说什么废话,他会不知道自己在哪吗?
“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自己过去的记忆吗?”白兰身体前倾,不顾指着他的枪口,凑近reborn说道,“我可以让你找回自己的记忆哦~”
“想知道你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吗?说不定还能想起纲吉君的下落哦。”
辛苦寻找了许久的真相几乎触手可及,reborn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要应下来,但reborn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那个“想”字——因为他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挣扎与抗拒,他警惕地断然反驳:“不,我不想知道了。”
白兰灿烂地笑着:“为什么呢,明明你之前还那么努力地去寻找真相,还因此自投罗网——”
话音未落,房间的门口以及窗户处突然落下厚重的特质钢板,将整个房间堵得严严实实。
reborn毫不犹豫地朝着白兰开了几枪。
他早就预料到自己这趟有可能不会那么顺利,看到白兰发难,也只是有“终于来了”的微妙感触。
reborn并不惊慌,不过是被困住了而已,大不了毁了这里就是了。
白兰后撤一步躲开了子弹,抱怨道:“真是暴躁啊reborn先生,杀死我的话可就没人帮你恢复记忆了。”
“无所谓。”reborn唇边流露出一丝冷笑,“你死之后,说不定我心情愉快就回想起过去了。”
白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好吧,那我……只好认真了。”
好奇怪,明明他本应该更适应以枪作为武器的战斗方式,但打着打着却总下意识挥起拳头。
reborn根本没有跟人战斗的斗志,以至于他根本没战斗多久就节节败退。
好奇怪,明明他是那么认真地想要活着,但在白兰打败他后,他却开始忍不住期待着死亡的降临。
好奇怪,明明白兰打碎了他的骨头,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希望白兰打得更重些——打得越重,他的心里越好受……
好奇怪啊……
reborn没有再试图起身战斗,他只是想着,白兰杀死他的话,应该不算自杀吧,他只是寻找真相而已,是白兰不放过他,不是他自己找死。
他一直都很努力地活着,甚至为了活着提前处理了六弔花,就算对这种事感到厌倦也……
诶?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reborn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我可是很认真想要reborn先生想起过去的。”白兰走到了他面前,“这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了,忘记一切痛苦有什么不好?”reborn唇角微扯露出了一个不像是笑的微笑表情,他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怪异,像是痛得扭曲,又不像是因为疼痛。“你看,被你打碎了骨头的我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忘记了一切,就能连痛苦都会消失?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哦。”然而白兰却无视了他的意愿,在几近动弹不得的他面前半蹲了下来,在他面前放了一面镜子,眯眼笑着伸手解开了他头上的绷带:“纲吉君。”
reborn听到这个称呼时心脏蓦地漏跳了一拍,他紧紧盯着眼前的镜子。镜中的幻影支离破碎,显露出了他真实的模样——绷带一圈圈松开落到脖颈处,露出棕色的发根,俊秀的脸庞,以及……因为大颗大颗的眼泪溢出眼眶而掉落的黑色美瞳下的棕色眼睛。
随着白色的绷带一圈圈滑落,那被封印起来的灵魂顿时无所遁形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像要想起什么了,但打开真相的那扇门后,门后他望见的却不是他所愿的真实,而是一片虚无的空白,空落落的,并无一物。
沢田纲吉……是谁?
……是我。
“我是……沢田纲吉……?”沢田纲吉喃喃道。
原来,他一直憎恨着的,想要杀掉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终于想起了一切。
reborn躲开了密鲁菲奥雷人员的追捕,向着沢田纲吉的方向赶去。
此刻的他全身缠满了绷带,非73射线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仅仅是行走就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失去了火焰与奶嘴,且暴露在非73射线的他本该丝毫动弹不得的,但列恩覆盖了他的全身帮他抵挡了一些射线,争取了一些时间。只是列恩本身也属于阿尔克巴雷诺诅咒下的产物,根本无法坚持太久,他只来得及找到一些绷带缠满全身以抵挡非73射线,可这些绷带也仅仅只是让他从动弹不得变成能够勉强行动而已。
reborn原本没想着回到沢田纲吉身边——此刻毫无战斗力的他回去也只是个累赘,他当然不愿意给自己亲爱的学生添麻烦。
只是,他收到了彭格列相关人士在一天之内相继阵亡的消息,不管是守护者,还是碧洋琪风太等人,无一幸免。敌人就像是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弱点一样,针对他们发动了袭击。
只有沢田纲吉暂时还算安全。
reborn知道,沢田纲吉此刻一定很需要他。他毫不犹豫地改变了原本的计划,要立刻赶回沢田纲吉身边。
离沢田纲吉的位置越近,他就看起来越有精神,一点也看不出他其实饱受非73射线的折磨。
他推开了门。
沢田纲吉对开门的动静无动于衷,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窗户发呆。
reborn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之间挨得很近,仅仅只有一拳的距离。沢田纲吉终于舍得分给了reborn一丝注意力,他抬起头,麻木的眼神看向reborn,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是来杀我的,对吧。”
沢田纲吉并没有认出reborn。
因为非73射线从婴儿恢复成人模样又缠满了绷带的reborn看着沢田纲吉那半死不活的模样,怒意逐渐涌上心头。
他当然清楚,沢田纲吉变强以及继承黑手党首领的动力,都来自“守护”二字,沢田纲吉想要守护伙伴和亲人们的生命与笑容,正是有了这种觉悟,他才违背了自己的意愿,选择了继承彭格列。
但,如果……想要守护的人全部都去世了呢?
恐怕心如死灰都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绝望。
这个状态下的沢田纲吉,无论是打还是骂,亦或者安慰,恐怕都会没什么效果。
reborn一把将沢田纲吉推到了墙边,掐着他的下巴就覆了上去。这个动作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撕咬,沢田纲吉的唇都被reborn咬破了,猩甜的血液渗出又被舔‖舐干净,两个人的嘴里满满的都是铁锈味。
“re唔……”沢田纲吉眼神微动,他终于认出了面前这个人是谁,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堵住了唇。
reborn没有再跟婴儿状态时一样,努力隐忍着自己对沢田纲吉炽热的感情,他终于能够拥抱住沢田纲吉了,他一点也不想放开。
但是不行,他不能这样做——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reborn闭了闭眼睛,终于放开了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轻喘了口气,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reborn,手指伸向reborn的脸庞,却在几乎就要触及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在害怕,面前的人是幻影。
他颤抖着声音:“reborn……?”
reborn唇角噙着笑,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脸上:“是我。”
“你没死……?”沢田纲吉的瞳孔逐渐有了神。
reborn心想,没死也快了。
他说:“还活的好好的。”
“……你身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
“是cosplay哦,cos的复仇者,怎么样,是不是很像?”reborn语气中带有一丝得意,避重就轻地说道。
reborn每多说一句话,沢田纲吉的神情就多一分生动,他唇角微扯,似乎是想要笑,却始终笑不出来。
沢田纲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伸手抱住了reborn,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看着reborn。
“……太好了。”沢田纲吉喃喃道,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他狠狠咬着下唇,抑制住自己的呜咽声,泪水大颗大颗地顺着脸庞落下,“太好了……你还活着……”
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却连眨眼这个动作都舍不得做,生怕面前的人一眨眼就消失在自己面前。
自从继承了彭格列,沢田纲吉就再没有哭过,这是reborn近几年来第一次看到沢田纲吉流泪。
被泛起水光犹如琥珀的眸子紧紧盯着的reborn像是烫到了一样,伸手盖住了沢田纲吉的眼睛。
“不要哭。”reborn低声说道。
他对沢田纲吉的眼泪实在是毫无抵抗力。
胸膛起伏了一下,reborn将沢田纲吉的头按在了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狠狠闭上了眼睛。暴露在非73射线下的他像是被火焰灼烧着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但——身上的疼痛,根本不及看到沢田纲吉流泪时心脏难受的万分之一。
尽管他知道自己早就栽了,却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能栽得那么彻底。身为一名师长,却对自己的学生产生了爱欲,这种情况实在是可笑又可悲,愚蠢至极。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诱惑着他。
你的学生需要你。
你们应该有更紧密的联系。
你要成为他的支柱。
沉溺吧,告白吧,这样才能让他真正振作起来,不是吗?
这时候的他绝对不会拒绝你的……
对……告白吧,沢田纲吉会为了他而振作起来……射线侵蚀着他的理智,此刻的他大脑已经开始混沌了。
“阿纲,和我在一起吧。”
reborn这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因为他成为沢田纲吉振作起来的支柱的前提是——暴露在非73射线之下且失去了奶嘴的他,能够成功活下来。
——现在的他连呼吸都感觉像是被火焰灼烧着一样,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逐渐流失。
但沢田纲吉不可能失忆,他也不可能将这句话收回。
时隔多年,杀手再一次感受到了懊恼和不知所措这种在他看来毫无用处的糟糕情绪。
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敢拒绝的话头给你拧掉哦。”
沢田纲吉伸手拿开了reborn挡在眼前的手,无奈地低声吐槽:“哪有逼着人答应自己告白的啊。”
“那你会答应吗?”reborn问。
“当然”二字涌到喉咙处,却没能说出口——他说不清自己对reborn究竟是什么感情,他只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悲痛之余,蔓延起了丝丝甜意。他只有reborn了,他不想reborn也跟其他人一样死去。
他想要reborn向他作出承诺——
“除非你和我约定,不能死在我前面。”
reborn沉默了下来。
太可惜了,临死之前竟然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回应。
沢田纲吉逐渐开始不安,他紧紧抓住reborn胸前的衣物,执拗地说道:“你不承诺,我就不会答应你。”
所以,快承诺啊,求你了……
“……我不会死在你前面。”
reborn骗了他。
“你发誓?”
“……我发誓。”死去的时候,他不会让沢田纲吉知道的。
沢田纲吉的内心仍旧不安着,可reborn明明已经答应他了,他只能将不安的感受归于错觉。
他不该回来的。reborn想道。
他的回来给了沢田纲吉希望,但这份希望也只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可他又不能不回来——他太了解他的学生了,如果死的是沢田纲吉自己,那沢田纲吉可能会很洒脱地从容赴死——偏偏全部人都死去了,只留下沢田纲吉一个人,心如死灰状态下的沢田纲吉一旦被密鲁菲奥雷的人发现,恐怕就危在旦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