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子说到底,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他和所有人想的一样,他们都觉得,阿郎既然有这个能力,怎么可能会以德报怨,又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
陈老爷子能接受阿郎是个特殊的孩子、是个别人眼里的怪物,但当其他孩子受到伤害的时候,他这个局中人并没有办法和他这个局外人一样看得清楚。
可阿郎确确实实是无辜的。
那个纸人不是阿郎控制的,只是刚刚好吓到了恶作剧捣乱的林哥儿。
但他生来就是个怪物,生来就比别人少了几分公平,生来就注定了在这种争端中低人一等。
少年面对陈老爷子的疑问,怔了好半晌,这才茫然地说:“我真的没有……”
“就是他!”
“晦气!”
“怪物……”
“早就说了他会害人!”
“他今天会害林哥儿,他明天就会害别人!”
这样一声又一声的斥责中,阿郎左右看了看。
他似乎在找人。
燕星辰也跟着往周围一看,发现陈婉儿并不在这。
随后,他听到阿郎低声说:“……对不起,我道歉。”
燕星辰闷哼了一声。
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近乎要冲碎他的脑海,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撕开了一样。
太疼了。
孩子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陈老爷子连着叹气了好几下。
屋子连着的走道外,就是陈宅的一处小院,小院上晾着一排的新做出来的纸扎。
纸人都没有点睛,双眸空洞洞的,一个个嘴巴却被勾出了上扬的线条,正对着这一片,像是僵硬而又无声的嘲讽。
燕星辰再度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了那些晃荡的破坏欲。
他甚至分不清楚这些情绪是来自地煞的,还是……来源于他自己。
来源于他自己被勾动起来的过往记忆带来的共情。
如果不是他此时是个看客,或许金拆已经甩出了。
杀了他们,他们就会闭嘴了。
只要动手……
这个想法太过极端,在燕星辰的脑海中闪过一瞬,他骤然一个激灵。
这不是他的想法。
……是了,这里是个小地煞。
这里不是梦境碎片,他并不是安全地观看一段回忆,他需要保持理智,在关键时刻破解死亡触发。
稍有不慎,他将永远留在这里。
恶业金拆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他扯起线头,用力一拉。
金色的细线登时在他白皙的手臂上拉出了一大条血痕!
鲜血自伤口流出,痛觉和血腥味刺激着燕星辰的感官,将他的神志和理智稍稍拉回。
与此同时,眼前白雾迷茫,景物模糊了一阵,燕星辰眼前的场景变了。
他来到了陈宅的一处偏僻的角落。
这里也有一间木屋,但是比起他之前看到的,这间房破旧得多,房门关着,看不见里头的情形。
但燕星辰身为玩家,有着比这段记忆里其他人要好上许多的五感,他听到了屋内的动静。
屋内有人。
但是外屋外看去,里面摆着的纸人很多,密密麻麻的,乍一看都是人影,完全分不出来哪个是纸人哪个是真的人。
如果不是他听到了里面有个人在睡觉翻身的声音,他只会觉得屋内都是纸人。
几个少年人——似乎就是之前在房门口指责阿郎的几个孩子,正偷偷摸摸的站在这间屋子的窗外。
其中一个少年是之前躺在床上的那个林哥儿。
他头上还绑着几圈纱布,神色憔悴,但是精神好了不少,伤势应当在好转。
林哥儿手上拎着一桶液体状的东西,味道刺鼻,一闻便知道是油。
……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