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蹲在这里了,反正副本里面已经黄昏,天黑绝对结束,也就是说这个副本最多只有十几分钟一定结束,我等结果。]
[赌一个,全军覆没。]
[……]
这个副本一开始就备受关注,它不仅关系着一个成长型道具奖励,还是一个失败了四五次之后重启的副本。
不管是新人论坛还是主论坛,都有好几个讨论这个副本的帖子。
在副本明显就要结束的这一刻,那些帖子更是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个副本可能的结局和破局方式。
甚至有一些粉丝数几万甚至好几十万的玩家下场分析。
黑局在最后的几十分钟之内,进入赌池的钥匙数量疯狂上升。
直播间明明已经一片空白,弹幕还在不断地飘过新的内容,观看人数居然还在增加!
很多人都在等待这个副本的结局!
梁讳坐在何眠家的客厅,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一片黑的情景。
黄泉果然给刘烛打赏了一个足以毁掉副本的道具。
现在他们谁也不知道副本内发生了什么,万一刘烛已经点火,而燕星辰那几个人却没有找到破局的方法……
“梁姐!”
何眠推门而入,喘着气跑到了梁讳面前,将手中的道具递给梁讳:“换到了,现在副本里什么情况了?”
副本内。
陈宅大堂。
刘烛不可置信地望着穿过自己胸膛的纸人的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可是下一刻,又是一阵皮肉被什么东西拉过的声音,“朱白风”收回了手。
纸人都是由纸扎为骨、人皮为皮做出来的,那手沾染上刘烛的鲜血,瞬间便软塌了下来。
刘烛失去支撑,猛地跌在了地上。
他仍然保持着方才在口袋里拿着符咒道具的姿势。
玩家数据高,每一个都不是普通人,即便是这种致命伤也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他在茫然的痛楚中,想动弹,却又无法挪动。
他只能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鲜血顷刻间流了一地。
刘烛已经没救了,阿郎不再管他,看着自己那已经软塌下来的手,绕过了那个血泊,缓步走到燕星辰和许千舟面前。
许千舟眼看就要出手,低哑森然的声音从大堂的四面八方传来:“客人,别急。他没有用,所以他死了。但是你还能有用——聪明的客人,做个交易吧。”
燕星辰挑眉:“你想让我帮你把画摘下来?”
“你帮我摘画,我让你们离开。”
“朱白风”在燕星辰身前几米处站定。
他其中一只手因为沾染了刘烛的血,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沾着血水的人皮模样,软软地挂在他的肩膀上。朱白风那张脸也逐渐变成了惨白的纸人模样。
他就那样骇人地站在那里,语气却平淡得很,看似十分好说话。
燕星辰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大堂门口。
齐无赦和池修还没有回来。
他的身后,陈婉儿所在的山水画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陈婉儿绝对在画里。
他之前进入的那个梦境碎片,其实就是陈婉儿的鬼魂。
当时陈婉儿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大堂,就是为了告诉燕星辰她到底在哪里。只是后来阿郎发现不对,干预了那个梦境碎片,所以陈婉儿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什么,他便醒了。
陈婉儿的鬼魂恐怕只是一缕残魂,无法和阿郎对抗。
阿郎站在这里,陈婉儿肯定不敢现身了。
如今……
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陈婉儿把出口的信息告诉他?
阿郎在等他回答。
但这个交易他是不可能答应的,和shā • rén如麻的鬼怪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燕星辰已经不着痕迹地在口袋中画好了唤魂符。
唤魂符既不能攻击,也不能防守,什么作用也没有,只能寄托亡者的灵魂。
他假意戒备地往周围看,稍稍侧身,指尖一动,悄无声息地将那唤魂符往山水画的地方一推。
做完这些,他拖延时间道:“我怎么知道帮你把画摘下来,我不会死?连你这个掌控了整个陈宅的人都不敢摘——”
“我不是不敢摘!”阿郎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燕星辰感受着那唤魂符似乎接触到了一缕残魂,面上没有任何显露,接着道,“你给我们看的故事里面,一旦提及陈婉儿嫁人,所有的场景就会模糊。陈婉儿要嫁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一个门当户对、大家都喜欢的人。还有,我们看到的小地煞里,林哥儿他们烧房子的时候,我本来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但是火烧起来之后,周围的声音就模糊了,那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听到被烧死的人的惨叫声——那个人不是你,是陈婉儿吧?”
许千舟瞥了一眼燕星辰送出唤魂符的地方,心知肚明地往燕星辰这边挪了一步,同他一起挡住了那符咒的存在。
燕星辰看着“朱白风”越来越可怖的神情,心下紧张。
副本boss若是生气,后果肯定很严重。
但他只有让阿郎情绪激动,注意力放在他说的话上,他才能悄悄地询问陈婉儿出口的信息。
他浑身紧绷,嘴里却没有停:“我在小地煞里面,看到你当时被林哥儿他们冤枉,最终还是认错了……在陈婉儿死之前,你一直都很自卑很认命吧?”
“陈婉儿为什么会在你做纸扎的房间里?为什么着火了她都没有跑出来,反而在里面活活烧死了?那天你刚刚被陈老爷子质疑,罚跪了一天,你已经对陈宅的所有人失望了吧?”
“和你一起长大的人排挤你,养大你的陈老爷子也不相信你,就连对你最不偏颇的陈婉儿都要和别人在一起。她对你只有怜悯,没有爱。所以那一天,你终于不想继续当一个乖孩子了,你骗陈婉儿来你做纸扎的房间之后,把房门给锁上了,对吧?可能那时候你刚好去给她摘花,你偷偷锁住了她,怕她发现生气,所以你还是去摘花了,你想用花来哄她。”
“林哥儿他们来的时候,你并不在房间里,陈婉儿也不知道你把门锁了。等她发现,火已经烧起来了。”
十几岁的少女哪来的力气冲出紧锁的房门?
林哥儿他们做这种事情,更是不敢让人知道,周围的人肯定早就被人喊走。
泼了油的木屋马上就烧了起来,房门那边都是火,还被锁着,陈婉儿在屋内,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蔓延,却走不出去。
那个小地煞的最后,被模糊了的声音,正是陈婉儿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她被活活烧死了。
林哥儿没想害人命,阿郎也没想要她的命,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有些善良、有些温和的女孩,却和一群没有生命的纸人一起,消失在熊熊烈火之中,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阿郎唯唯诺诺了一辈子,一生第一次干一件坏事,付出的却是他最在意的人的生命。
“你已经死了,这里的一切都是你执念不散形成的东西。地煞之中,厉鬼可以掌控一切因他而死、因他而成执念的东西,因为你对那些东西有恨。但如果是与此无关的残魂,她不是你执念臆想幻化出来的东西,也不属于你的地煞,只是刚好被困在这里,所以你要是碰到她,她比你弱太多,会直接被你吞没。”
“你不想让她消失,又想得到她,所以你不敢碰这幅画。你设计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摘下山水画就能离开陈宅,这样就有人帮你把画拿下来——你就可以把她做成永世不得超生的纸人,对吗?”
“……你宁愿用整个地煞困住她的残魂,还想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你真的爱她吗?”
“呼呼呼——”
一阵巨大的阴风卷了过来,大得仿佛要把燕星辰这单薄的身体吹散。
山水画都在风中卷了卷。
低哑阴森的嗓音嚎叫一般从四面八方刺入燕星辰和许千舟的耳朵:“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那场火明明烧死了我最在意的人,可他们都说是我!!是我烧的!!哈哈,就因为我天生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觉得我不可能被林哥儿捉弄不会报复回去,他们觉得我一定会心怀怨恨,我一定会做坏事。他们罚我,我认错了,不是我做的我都认错了。”
“我跪了一整天。可他们呢?我认错了一次,他们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他们说那场火是我怀恨在心,说我既然能报复林哥儿,我肯定也能报复阿叔,我是为了报复阿叔,才故意烧死了他的女儿……”
“他们说婉儿是我害死的……婉儿不是我害死的,不,婉儿是我害死的,但我——我没有害死她……”这声音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燕星辰自始至终保持着理智,戒备地观察着四周,等待着他送出的那张唤魂符的反应。
四周,那如鬼嚎一般的话语不知何时裹上了一层哭腔:“他们认定了是我故意烧死婉儿,要让我血债血偿,把我绑在了木桩上,烧死了我。但他们才是最该死的不是吗?哈,他们以为我死了,我是死了,但我也活着,我可以存在陈宅的每一个纸人身上,我把他们都杀了,做成了供我驱使的纸人,我把那些不分黑白对错的镇民全烧死了,让他们也感受一下活活烧死的滋味。”
“他们说我是怪物,那我就当一个怪物好了!!”
“呲啦——”
巨大的阴风把大堂上装饰用的瓷瓶都吹到了地上,瓷片碎裂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刘烛躺在地上。
他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隐约之间,他瞧见了燕星辰和许千舟身后,正在缓缓挪动的符咒。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可是燕星辰却还活着!!!
他不甘心。
凭什么?
阿郎的声音回荡着:“……让他们也感受一下活活烧死的滋味!!”
烧死的滋味。
火……
都去死吧。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刘烛捏碎了一直拿在手中的中级符咒。
同一时刻。
燕星辰感受到唤魂符落在了山水画上的一个地方。
他顶着刺骨的阴寒,回头一看,只见那唤魂符贴在了山水画的左下角。
陈婉儿的残魂没有出现,却给了他们最后的帮助。
唤魂符贴着的地方,画的是一条流动的小溪。
流动的溪水?
他用手肘顶了一下许千舟:“你还记得陈宅里面有什么溪流或者沟渠吗?”
“没有啊……”
“我也记得——”
燕星辰话语一顿。
他骤然感受到一股符咒化作齑粉的波动,猛地回头看去。
只见阿郎附身的纸人身后,刘烛躺在血泊中,已经死了。
可他仍然睁着眼睛,恶毒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燕星辰心下一沉。
“不好!!”
他抓着许千舟的手臂,迅速往大堂门口退去。
一股热浪猛地冲来!
刺目的火光瞬间撩过整个大堂,顷刻间将那幅藏着陈婉儿残魂的山水画吞入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