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他不信,所有的人都不信,盖因祝缨这一年来对大家实在是太好了。再说现在,她先带了一行人支取了公费置办了皮袍之类的御寒行头,然后才出发。还没出京,就白得一套皮衣,这能说不好?
鲍评事对着小陶直摇头。
出了京城,二十里先到一个驿站,祝缨对鲍评事道:“就此别过!小陶,你跟我走,你得跟得上我。”
小陶傻眼了:“什、什么意思?”
“你会骑马。”祝缨肯定的说。小陶的家境在吏中算不错的了,有自己的房子,娶着老吴的闺女,还能有点小爱好,比如骑马。他还能养得起个马呢!
直到此时,小陶才知道小祝大人的好处是不能白拿的,得干活!
祝缨带着小陶,拿着大理寺紧急公务的牌子,一路换马不换人,头一天就奔出一百多里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祝缨才和他在一处小驿停下。小陶脸色发白:“不、不会吧?夜里还要赶路吗?”
“不用。”
小陶放心了,爬着下了马。祝缨腿也有点软,但仍撑着。她是从六品,一套院子是没有了,但是在这个人不多的小驿,她得了三间屋子,有热水、有热饭。祝缨对小陶道:“去吃饭、泡个脚,睡觉,明天一早赶路。”
小陶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明天……”
祝缨从怀里掏出个匣子来,让狱丞沏了热水,说:“这里有参片,你含两片吧。”
小陶心说:您这真是要玩儿命啊!不是!玩也别玩我的命啊!嗷嗷!
祝缨真就带着他玩命,连着奔了四天,到了城门口又下起了雪来,小陶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骑马了!”
祝缨道:“那你爬回京城?”
小陶的脸惨白惨白的。
两人顶着风雪进了城,天已经黑了,城门也开始关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了,人人急着回家。小陶认命地道:“小人去刺史府为您投帖。”
“不,你过来,先去李府。”
“啊?”
祝缨拿出一块玉佩,道:“你拿着这个,一路打听去求见李府的大娘子,就是李泽的妻子。告诉她,毕氏有身孕了,让她把家里的事情看好,李泽正在京城斡旋。因走得急,他带的人不方便派来,以这个玉佩为证,让你捎个口信。大娘子有什么话带回去,也告诉你转达,不要写信,不要落在字纸上。你现在就得走,不能留在府里。记住了吗?”
小陶听得呆了!
“祝祝祝祝,祝大人,你这是?”
“蒙好你的头,不要让人看到你的脸,皮袍子反过来穿,腰牌不要用,声音粗着点儿,不要叫人听出来。懂了吗?”
小陶张大了嘴。
“你是日夜兼程,连奔了四天跑回来的,她要不信,不妨再等几天,看邸报上的消息。咱们动身的那一天,邸报上有一条,张御史南下。如果因此耽误了大事,可就怪不得你了。”
小陶从地上爬了起来,拉起了兜帽:“小人这就去!”
“骑上你的马!办完事到刺史府门口等我。”
“是!”
祝缨把自己的马拴到了刺史府外,裹紧了身上的斗篷,一路沿着小陶的足迹追踪到了李府外,悄悄地纵上了墙头。本地刺史办案颇有章法,案卷也总结得比较漂亮。案卷里有案发前后的描述,李藏居住何处,李藏长孙居住何处,如何赶到现场等等,都有描述。
李家子女奔丧,又遇官司,又要守孝,现在都住在府里。
祝缨使小陶去诈李妻,自己却要试一试李藏的其他子女,偷听他们说话不定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得到,她不得冻傻了?她跟随一名送饭的仆从,随便选了李泽小妹的住处,等仆从们送完了饭出去。里面把帘子也放下挡着寒气,她却在外面说了一句:“有人去见大娘子,说是京里的消息,小夫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里面的人喝了一声:“谁!”
祝缨当然不会回答她,里面的人十分惊疑,饭也不吃了,道:“去,把哥哥们和姐姐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不多会儿,他们兄妹四人就凑齐了。祝缨为躲避,离得稍远。前面几句听不真切,直到里面一个男声说:“这个贱-人!果然是有奸夫了!可怜阿爹……呜呜呜呜……”
李泽小妹放声悲哭。她想起了父亲,教她读书写字,为她择一佳婿,如今她自己也有了孩子了,孩子都快能娶妻了,父亲却死得这么蹊跷!
里面又开始骂起李泽,说他就是个大傻子,怎么能不追究害死父亲的人?!要不是当初他拦着,毕氏的死刑早判下来了,哪还有三个月的身孕?早就秋后问斩了!整天要“体面”“体面”,现在好了,面子叫人扒了个精光!
他们又回忆起父母在世时的情景,教他们做官做人,教他们成材,给他们成家,一家和睦!直到来了个小妖精!
四个人商议一回,决定去找大嫂讨个说法!还有,大侄子怎么能不出面?他到底怎么了?祝缨远远标着他们,看他们去找李泽的妻子,此时小陶已然不在了,不多时,几人就嚷了起来。然后压低了声音。
不多会儿,一个仆人出去,引了一个少年过来。祝缨慢慢挪进墙底的阴影下面,只见少年进门就拜见叔父姑母,原来他就是不见了的李泽长子。李泽的妻子道:“看来,你们是必得知道了的。”
里面帘子也压下来了,啥都看不到。里面的声音也小了一点,祝缨无奈,等到一片呜咽之声,这少年出来了。里面又争执了起来,仍然是“家丑不可外扬”与“绝不放过凶手”。毫无新意。
“绝不放过凶手”那几个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说:“现在还不算外扬么?”
李泽的妻子也泄气了,不知道说的什么。又过一会儿,人就散了。“绝不放过凶手”的几人一边走一边埋怨:“这孩子倒是有良心的,就是心眼儿太小了!阿爹如果在世,也不会愿意见到他这么萎靡不振的。”“他那是萎靡不振么?简直就是傻了!”
祝缨听了一阵没再听到什么密谋内情了,只有李泽的妻子在追查谁“嚼舌头”。雪还下着,她不敢再等,趁李府主人们各有事忙,仆人偷懒,翻出了李府。雪越下越大,须臾,把她的脚印给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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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到刺史府的时候,小陶正在跺着脚等她。
小陶手都冻得疼了,眼泪鼻涕都要一起被冻下来了,说:“您去哪儿了呀?”
“她怎么说?”
小陶低声道:“看了那个玉佩,说,知道了。让李大人放心在京城斡旋,家里有她,必要维持住体面的。儿子她也会照顾好的。庙也准备好了,小夫人回来就送庙里静修。”
小陶说着,把玉佩还给了祝缨:“这个我没给她,说得带回来。这佩这么灵?哪儿来的?”
当然是顺手牵羊来的!祝缨心说。
“问那么多干什么?”祝缨道,“叫门吧!”
小陶叩响了刺吏府的大门,里面初时无人应,小陶用力踢了几脚才有人说:“来了来了,谁呀?!”
“京城来人!”小陶说。
带个小陶,跑腿、交涉的事都有了人干。
本地刺史姓窦,四十上下的年纪,可见仕途一向不错。而从他断这个案的情况来看,他这仕途顺利也有自己的本事在内。
窦刺史很奇怪:“这个时候京城来人?大理寺?这么快的吗?”
等与祝缨见了面,互相通了姓名,窦刺史就说:“原来你就是祝丞。”
“咦?”
窦刺史道:“大理寺发还的公文,写得很有道理。”
一地难免会有点需要惊动大理寺的案子,落在祝缨手里的就比较仔细,所以窦刺史印象深刻。且举出了祝缨批过的一个案子,祝缨道:“惭愧惭愧,您判的毕氏的案子,晚辈也觉得很有道理。”她也背了两段窦刺史写的判词。
两人算是合上了暗号。
窦刺史问:“不知祝丞为何事而来?”
“毕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祝缨说。
小陶原本避在一边捶腿,就见窦刺史的表情一瞬变成了阎王,吓得他腿也不捶了。祝缨还稳得住,说:“所以我赶过来了。”
窦刺史低声道:“还是你思虑周到,我要早些想到换上女卒就好啦。”
“这事儿我们已经行文,郑大理的意思,先请您自查。我来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毕氏。究竟怎么回事?”
窦刺史道:“李藏也是本地名流,他死了,儿女都不在跟前,只有一个小孙子,于情于理,我都要去看一看。致奠一下。随意往棺木里看了一眼,像是中毒的征兆。而且,那个妇人哭泣没有悲声,我装作致哀,与她说两句话,见她的表情果然没有悲色,假装而已。当然,死了丈夫有时候也有高兴的。但是……”
“懂。同是紧张,兴奋的紧张和恐惧的紧张是不一样的。同样是开心,意外之喜与耕耘之后的收获也是不同的。”
窦刺史道:“李藏生前也是大臣,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因为他这发现得及时,马上就把李府的人控制了起来,毕氏一个措手不及,只能说一个“不慎用药过量”的理由。
“她说完就后悔得紧了,”窦刺史笑道,“后悔也晚了,只能顺着误服说下去了。”
然后又敛了笑,说李藏的孙子可惜了,知道了家庭的人伦惨祸之后,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祝缨问道:“他会不会是……”
窦刺史道:“不至于。”
他也是有证据的,李泽的长孙是反对祖父续弦的,他主张给毕氏一笔嫁妆,安排人家出嫁才是正理。因为提议没有被采纳,李泽的长孙虽然住在府里,但是每天都在屋外请安,已经很久不见祖父了。这个跟本案没什么关系,他就没报上去。报上去了,对孩子的风评也不好。祖父不管干了什么,这孙子不跟祖父见面,寒碜谁呢?
毕氏,分几次偷买□□,然后老头就死于□□。而且她交待不出□□的去向。毒老鼠,老鼠呢?服药?那也是需要调配的,没见动用其他的药材搭配,总不能是直接拿□□给老头灌下去治病的吧?
窦刺史把□□的账也给查了出来,药铺也有账为证。
祝缨又问李府的事,哪知说的与旁人都一样,老大是要家族的体面,其他几个就要追查亲爹的死亡真相。窦刺史别的不好说,对李府的田产之类还是知道的,没有财产的纠纷。李藏没有世袭爵位,也不存在争爵位的问题。
祝缨道:“毕氏的娘家人呢?”
窦刺史道:“哭,为李藏伤心,也说女儿冤枉。还为李藏素服。毕氏已经很久不与他们来往了。”
如果没有李藏的这次被谋害,李府真是一个令人交口称赞的好家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主敬仆忠,在娶毕氏之前也是夫妻和睦,不但对自家人好,在外面也怜贫惜弱。
只有毕氏一个是恶人。
刺史坚信是毕氏谋害的李藏,并且拿出了尸格:“趁他的儿子们还没回来,我就欺负他们家小寡妇和小孩子,验了尸。”
否则得是家属同意的。然而毕氏开始还想阻拦。
祝缨问道:“毕氏的母亲兄弟呢?”
“喊冤。说冤孽。说‘那就是她的命了’。”窦刺史对毕氏显然是厌恶的,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带了点感慨。
祝缨道:“犯人被抓了现行而死不认罪也是有的。人证、物证其实都有了。所差的还是动机。她说过什么吗?”
“没有。老夫少妻本来就是理由。”窦刺史说。又问祝缨要不要看一看尸体,他可以安排。虽然下葬了,但是李泽不在家,李泽的弟弟们想要真相,想必是会愿意的。
“好!”
窦刺史就安排祝缨和小陶去休息,并且向祝缨保证:“毕氏身孕,必有人监守自盗,彼时她们已被收监了!我必查出个究竟来!你离开之前,给你一个交待!”
“公文还没到就不急。”
窦刺史的脸色重新回到铁青:“我急。”
“那就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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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一晚,不用怕第二天赶路了,他感动得流两滴眼泪,脚都没洗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却被祝缨给叫了起来:“走,出城去了!”
“祝大人,皮袍我还你成么?”小陶哭丧着脸说。
祝缨却很高兴,她带着小陶去了城郊,刨李藏的坟!
李家四个儿女是十分赞成的,他们固然不愿意父亲被打扰,但也一定要严惩凶手。窦刺史发现了他们父亲死亡的疑点,进而查到了他们父亲蒙冤被害,他们就信任窦刺史。大理寺又来人复核,可见重视。
两个儿子也是官身,品级比祝缨还高,却对祝缨比较礼貌,全不见昨天与大嫂争吵时的暴躁。
祝缨借机与他们聊了几句。两个儿子的说法:“娘就是太好了!什么都要操心,什么都要安排得妥当。爹是要人伺候,何必是毕氏?”两个女儿的说法也差不多,同时又添了一条:“大哥大嫂忒不痛快。”
祝缨问道:“害死令尊,毕氏能有什么好处吗?”
“那谁知道毒妇的心?也许,是爱少年呢?”两个女儿猜测。
“府上财物有无丢失?”
“她还没来得及跑呢。”
“府上大公子夫妇,与毕氏相处如何?”
“能有什么相处?”四个人一边留神仆人干活,一边说,“我们都在外做官,一回头,多了个娘。大哥大嫂竟也认了。还说,准备了家庙给这新娘养老,因她年轻,以后留在府里瓜田李下不好听。年轻媳妇,哪能关得住呢?”
祝缨等他们把棺材刨了出来,起了棺钉,推开棺盖,里面一股淡淡的尸臭味扑鼻而来。祝缨的仵作本事不能说高明,但是□□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毒药,杨仵作了解得也更深,她于是也学到了。
她说:“确实是□□。”
窦刺史道:“银针试过了,是服食下去的。”又拿银针再刺一次,证明不是事后灌的。
祝缨见过了尸体,虽然并不新鲜,但窦刺史的判断确实没有问题。
窦刺史便将棺木重新安葬的事交由李家人负责,他和祝缨都拈香。祝缨道:“我该回去啦,想来……”
窦刺史道:“且慢!那一件事,我要给大理寺一个交代的。”
祝缨道:“还是等公文到了再……”
“多住两天吧,就两天,两天内我要查不出来,你只管回去,算我无能。”窦刺史挽留。
祝缨道:“听您的。”
窦刺史笑道:“一路辛苦,也该歇一歇啦,你瞧,那小子已经走不动路了。”
小陶扶着膝盖弯着腰,祝缨道:“行啦,咱们住两天缓一缓再走。”
住两天她也没歇着,裹了件袍子偷偷从后门溜出去,蹲到大街上听闲言碎语去了,中间还跟人家路边摊子上一个炸果子的人问秘方。听了好些人对李府的评价,大善人,反正跟咱们不太一样。有李藏在,本地有点什么天灾,他还能帮忙上书朝廷说点好话,减点租税。是本地的好子弟啊!
又听说毕氏,也有猜有奸夫的,也有猜狼心狗肺的。也有说“叫小媳妇守老头子,你摸着良心说,对不对?”也有少部分人认为她冤枉的,因为她“没根基,再没了丈夫,能干什么?”有同情她母亲兄弟的,说那个妇人老实得要死,等闲连门都不出。毕氏的兄弟风评也不错,这位仁兄为了振兴家业拼了老命地读书呢。
听了两天,却也没有新鲜的东西听得出来。祝缨打听到毕家现在住的地方,居然比祝缨现在在京城的住处还宽敞,丫鬟小厮厨娘苍头都有。
祝缨对这家人就没多少顾忌了,带了小陶直接登门。毫不意外的,家里人也是说,与李家无冤无仇。毕氏的母亲说:“这家都是前头夫人给置办的,我们怎么会有怨恨呢?”
毕氏的兄弟则说:“我知你们的意思,然而……嫁她前问过她的意思的。大人,齐大非偶,当时实在艰难,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就是狼嘴里的肉,不得已嫁了李大人。如果李家现在容不下她,就再送回来,我们养着她。有事,一家人一起担。”
他母亲说:“府里样样没有亏过她。李大人这么个年纪了,她真的犯不着啊!”
毕氏的兄弟用力咳嗽了一声。祝缨假装没听出来,又问了侍女的事情。
毕母拭泪:“她的侍女都是李府的人,我们家早败落了,仅剩的仆人在路上就不得不变卖了,并没有能带出什么奴婢到李府陪嫁。婚礼充场面的丫头也是李府提前给买的。”她又怀念起那个陪伴了半路的仆人,哭得更伤心了。
祝缨安慰她几句,突然说:“令爱怀孕了,三个月。”
毕家母子的表情显得很惊讶,一惊之后那种惊吓的表情就过去了,惊讶并不在脸上保持很久。这是真正惊讶的样子,把最初惊讶一直固定在脸上的,大多数情况下反而是假。祝缨心里叹气,看来他们不知道。
“好自为之。”她说。
母子俩还想问什么,祝缨已经走了。
这天傍晚她回刺史府,窦刺史命人拖上两个男子来,人已经打得破破烂烂了。窦刺史查案本领虽然不差,却也不能免俗——上来先按住嫌犯打一顿。
他把所有看守都过了一遍刑,再命互相检举,检举不出来,再打!然后才是细细地审问、盘查证据。
他也是气得狠了,因为扣押了李藏的小妻子,他当时被李泽施压,也是很小心地安排了看守。哪知道竟然还是出了问题。本来以为,安排至少两人一班是没问题的,没想到俩一块儿出的事!
祝缨问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形?”
“她勾引的我!”
祝缨翻了个白眼,窦刺史厌恶地说:“回话!”
“真的是她勾引的我!她说,脚扭了,叫我去扶……”反正扶着扶着就让揉一揉伤处。
祝缨捂住了耳朵。
窦刺史骂道:“她怎么不叫别人?”
祝缨放下手,面无表情地道:“说吧,你们占了她多少便宜。”就算活得再糙,她也知道男女之间也不是一下就能有孩子的!要不是送子观音的香火就不会这么旺了!
窦刺史更气了,他自诩明察秋毫,眼皮子底下却出了这样的事。不由骂了一句:“小吏可杀!”然后接着骂“淫-妇自甘堕落。”
祝缨道:“也有好的,替您办案的也是他们呐!大人,下官这就回去了。这供状?”
窦刺史道:“少待!”他出了公文,派了衙役,跟祝缨一同回京。
小陶感激地看着窦刺史,心道:这位大人真是个大好人!我不用四天赶回去了!
祝缨向窦刺史讨了两辆车,把犯人往车里一塞,也是急着一天几十里的赶路,路上遇到了鲍评事等人,一行人十几天就回到了京城。
————————
祝缨再次回到京城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腊月初。她不及回家,先把犯人关进大理寺狱。
刚进大理寺,就被同僚们热情地围观了。
自从祝缨离开,大家的日子过得就怎么也不得劲儿了,胡琏自己都觉得不舒服。他先把上头几位伺候好了,就顾不得下面了。他也没扣下面的钱,下面就是觉得没那么周到了。
一见祝缨,乐得把正在看的账本一扔:“来,给你,给你!”
祝缨道:“我得先审犯人!”
胡琏十分失望:“哈?”
“年前不办好,留着过年吗?”
祝缨跟郑熹汇报一声就去了大理寺狱,现在,可以提审nǚ • fàn了。
毕氏的侍女们被黑屋已关得快要疯了,连小时候尿裤子的事儿都说出来了。有用的只一句:“□□全都交给夫人了!她放在妆匣里的!说配药用!那些都是夫人亲自动手。老主人过世的时候,夫人收拾了细软,但不曾传递出去,府里内外不得交通。我们不曾谋害老主人的!不敢诬陷主母!”
唯一还能硬挺着的是毕氏。
“孩子是先夫的,”毕氏轻笑道,“那天夜里,我梦到了先夫,先夫说,你是被冤枉的,可见我的子孙并不可靠,给你一个孩子,当做日后的依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