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价的时候,山下官府手里拿着的咱们的人多,咱们就要吃亏。不能叫这些人在后面坏事。”
洞主欣慰地道:“好。去吧。”
赵娘子梳洗完毕,侄女正在满寨子的抓人。她侄女抓人是很简单的,奴隶贩子一拿,再细审。外面买卖人口合法,山里贩卖奴隶也不犯法,都是明着的。但是正如“掠卖良口”是犯罪一样,寨子里没有一个成文的法典,洞主家认为把族人卖到山下是犯罪,那就是犯罪。
赵娘子站在旗杆下面往下看,见侄女活力十足,不由欣慰地笑了。远远地扬声道:“小妹,吃早饭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小妹”已把寨中奴隶贩子的头子抓了过来。与所有的“獠人”一样,她这一族里也是没有文字的,大家或用一些自己知道的记号或者是画画来记事。与山下人来往频繁又有心的人,也学一些山下的文字。记账、记事都用山下的文字。
洞主家里也不是人人识字,赵娘子是下山联姻生了儿子之后才慢慢认得一些字的,洞主的儿子们只有一个能认数百字,“小妹”倒能识上千字。奴隶贩子因为要订契需要,也识些字。“小妹”从这奴隶贩子的家里翻出个账本来,上面虽然记得七零八落,她认字也认得不太全,仍能辨认出一些记录。
她拿了账本给洞主看:“他们这群鬼!从下寨那里贩了人,竟不叫咱们知道!”
洞主家自住主寨,手下另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寨子也是听他的号令。在自己的地盘上,贩卖自己的人,这是不能容忍的!洞主道:“砍头!把他的头拿到各寨中给他们看!不许贩卖本族人!”
“小妹”道:“且慢!”
洞主问道:“你要干嘛?”
“小妹”命人:“叫银匠来!”
随从们唤来了银匠,“小妹”又命寨中人到寨中的祭祀的大广场上集合。当着所有人的面,命银匠把从奴隶贩子家中搜出来的一坛一坛的银子化了,命人将那个奴隶贩子绑在了木桩上,用铁钎子撬开他的嘴,将一坩埚的银汁子灌到了这人的嘴里。
那人拼了命的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抱不脱粗重的木桩、捆绑的粗麻绳。挣扎得太过用力,麻绳将皮肤勒出了血,直到洇红了衣服、人被灼死,也没能从木桩上下来。
“小妹”道:“阿爸,办好了。”
洞主赞赏地道:“很好!”
“小妹”跟着姑姑下山的事情遂成定局。
当天,她号称要跟去姑姑家玩耍,收拾了行李、带着仆人,下山没多久歇息的时候就换了一身侍女的打扮,先跟赵娘子去赵沣家,在那里略住两天,再与赵娘子一同去县城。
赵沣正在家里,将儿子的来信反复地看,仿佛看着赵家未来的光宗耀祖。他有点心痒,想去县城看儿子。又想妻子回娘家去了也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等妻子回来交换了讯息,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他就亲自动身。
“小妹”来得正是时候,赵沣毫不犹豫地说:“咱们一同上县城去。”
赵娘子道:“等两天也不怕的。”
话虽如此,他们也没有耽搁太久,没两天就又动身了。路上,“小妹”再三说:“只当我是个侍女,不要告诉别人我是谁。”
赵沣道:“放心。”
过不几天,一行人就又到了县城。这一回,再没从楼上掉个人下来落到他们的马前了。他们很顺利地到了赵宅,但是赵苏不在,他上课去了。
打赵娘子上次过来,赵苏就搬到了西厢去了。赵沣夫妇此番就住在了正房,“小妹”做戏做全套不肯住客房,带着侍女住到了东厢。进了东厢,侍女就很有眼色地给她铺好了床、放好了行李,自己却在角落里打了个地铺。
赵沣出去拜访士绅,赵娘子与“小妹”一处说话。她们讲的是自己族里的语言,外人根本听不懂。
“小妹”说:“这县城可比咱们寨子阔气多啦!要是能结盟,就不必再担心争不过他族了。”
“你看这县城还行?我还去过府城,那里比这儿要更好一些。”
“先不用管他们,等咱们赢了那些野人,势力更大了,再跟什么知府、刺史打交道!现在只看这个县令怎么样,我看他管这个县城就挺好的啦,再悄悄地看两天,看看他还有什么旁的真本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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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的“真本事”有多少真不好讲,其中一项就是在京城的人缘还挺好的。
祝缨正在县衙里拆看从京城里来的信件。
将到十一月了,侯五终于从京城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郑府的几个家仆,他们一同押着车。车队到县衙前停下,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人们小声地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侯五风尘仆仆,跳下车来就冲门房嚷:“快!京里派了人来!侯府有东西磅来!快禀告大人!”他自己回头跟郑府的仆人低声说了句:“稍等,我亲自进去禀告。”
祝缨在衙内就听到了外面的嚷嚷,她对曹昌说:“你和小吴去看看。”
她对自家几个仆人已经放弃了,侯五在人情世故上仅强于祁泰,鬼知道他一路跟京城来人是怎么相处的。小吴机灵,官面上的迎接都能应付。曹昌与甘泽有亲,甘家在侯府的仆人里也有些面子。她不得不一次派两个人去,自己留下来问问侯五情况,再接见京城来人。
侯五人情世故上让人叹息,办个差使倒是认真,他抱着一只匣子进来,说:“三郎,京城回信都在这里了!有王相公、陈相公的,有郑大人、裴大人的,冷少卿也叫人送了封来。王相公还叫人特意送了一个本子,说是刘先生写的,刘先生也有信。与我同来的是侯府的人,郑大人给了你几大箱子好东西哩!小曹家的东西,他们给捎了。小吴家里也托我捎了东西。还有金大郎家……”
他手里拿的是信件,都保护得很好,物品则都在车上。跟他同来的并没有身份尊贵的人。
祝缨听他说完了,道:“把信交给大姐收好,我一会儿去看。你也休息一下去。”
她这才去见京城来人,京城来的侯府仆人她都认得,他们已与曹昌寒暄了一回,又打趣了一回。打头的小管家见到祝缨都说:“三郎清减了!怪不得七郎总惦记着呢。”说着,呈上了单子。
祝缨接了也先不看,说:“一路辛苦,先休息,稍等一阵儿再叙话。”
管家道:“三郎还是这么贴心周到。”又指着一口随身的小箱子,说里面是郑熹的娘郡主送给张仙姑的。交代完了才跟着曹昌进去休息。
祝缨见县衙里的官吏都出来围观,道:“都闲着呢?”
人们作鸟兽散。祝缨哭笑不得:“回来!过来两个人卸车!”叫了几个平时细心的衙役来,将车卸了,将几口箱子抬到二门前放下。
衙役们抬着箱子有轻有重,都封得好好的,也猜这都是什么东西。几辆大车,拢共十来口箱子,县令大人赴任时的家当都没有这么多呢!
关丞和莫主簿以及县尉等人也凑在一起小声讨论,莫主簿道:“何曾见过京城往这里送东西来的呢?”
县尉也说:“可不是。不都得这边往上头送礼的吗?以福禄县这片地方,附近的人也没什么要求福禄县办事的,哪里还会送东西过来?”
他们又问关丞的看法。
关县丞道:“要我说?我能说什么?我就知道咱们大人能通天。”
另几个频频点头:“不错不错,看刺史大人都碰了钉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