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苏道:“义父,大家已准备好了接风酒为您洗尘。”
祝缨道:“好。莫主簿,你与仓督先将麦种交割了,仓库还够吧?”
莫主簿笑道:“足够了,之前存了橘子和稻谷,完粮纳税再出了几批橘子之后仓库就腾了出来,正好放麦子。”
祝缨道:“这是拿来做种的,可要仔细收好。”
“大人只管放心!”
祝缨让他们交割完之后将押粮官也请过来一起吃酒,又让驿丞将押运的吏卒民伕等都带到驿站安顿下来。然后对众人道:“容我先拜见父母,刚好他们那里交割完毕,咱们一同吃酒。”
众人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一齐拥簇着她先回县衙。
祝缨拢共带回来两辆车,曹昌回来就闷声不吭地招呼人卸车、把箱子往后衙里抬。侯五比小吴跑得还快!亲眼看到祝缨好好地回来了,吸吸鼻子说:“大人,可算回来了!”
祝缨道:“对啊,再不回来我钱都快花光了,得饿肚子了。”
边说边走,没进二门呢张仙姑和祝大就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花姐。
张仙姑拉着祝缨的手左右看。“瘦了。”她说。
祝缨道:“苦夏。对了,我带了些东西回来。她们还有叫我捎东西给你们的呢。”
郑府里给各人准备的礼物都有,连花姐都得了一份好缎子,或许是因为她寡妇的身份,给准备的都是冷色的,张仙姑的缎子比花姐的还要鲜艳一点。祝大也有份,郑侯还送了他一根钓竿,钩带丝线一应俱全。此外又有各人的熟人托付捎带的。祝缨自己又在京城买了一些特产。
张仙姑嗔道:“这得花多少钱?”
祝缨道:“没花我自己的,陛下赏了一百贯。”
“都花啦?”
“哪儿能啊?我还剩了二十贯呢!”她骄傲地说。
张仙姑一口气没倒上来,伸出两根手指:“二、二、二十贯?一百贯你花得只剩二十?我打死你算了!”
祁小娘子和杜大姐赶紧过来笑着拦着,花姐把祝缨拉到一边,点点她的额头:“你呀。”
笑了一阵儿,曹昌等人把箱子都抬了过来。祝大道:“你官衣呢?陛下赐的那身儿!穿上咱们看看!”
祝缨道:“五品才能穿的,我又不是五品!衣裳在那箱子里,想看你们拿了看就是。对了,小祁,我给祁先生也捎了些京城的东西,你们打开看看。”
祁小娘子腼腆一笑:“我们也有呢?”
连小吴,她都帮老吴一家又捎了些东西回来。侯五没亲人,就她随便给买点儿了。都不是贵的东西,但是物离乡贵,她还都记得了。
父母又要拉着她说话,她说:“外头等我出去喝酒呢。”
现在父母都不怕她出去喝酒了,反正也没人敢灌她,张仙姑道:“这大热的天,你先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去!”
杜大姐道:“水都烧好了。”
祝缨道:“行,东西你们看着分吧。”反正她自己也没什么特别想留的,就把从刘松年那儿弄的稿子之类让小吴给送书房里。
洗完了澡,擦着头发,祝大捧着那身绯衣说:“你穿一个,穿一个我看看!”
张仙姑一面给女儿擦干头发一面说:“对呀,穿一个,穿一个嘛!哎哟,红官衣!红官衣!穿了红官衣才叫官儿呀。”
祝缨甩着头发,抛出些微小的水珠在空中一阵乱飞。她顺手一捞往身上一裹:“呐!有什么好看的?做了五品以后天天穿,怕不看烦了?”
“嘿嘿!”祝大围着她傻笑,“咱们家也有穿红衣的官儿啦。”
祝缨心道:你等着,早晚我能给你俩也挣一身的。
她脱下了绯衣,道:“收好了,就这一身儿,别弄坏了。有大事的时候再穿。”
张仙姑忙接了过去抱在怀里:“放心!我亲自给它收好。”
花姐笑着把她拉到了妆台前:“来,我给你把头梳了,外头他们该等急了。等你回来再逗干爹干娘吧。”
“我才没逗他们呢。”
张仙姑笑着骂她:“你没逗,你撩着我生气呢。快滚去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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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酒摆在县里的那一座酒楼里,祝缨没骑马,这县城实在不大,她洗沐一新,换了干净的绸衫,摇着腰扇在街上慢慢地走,看到他的人都跟她问好。祝缨也笑着跟他们说:“好好。”
有人问她:“大人回来了吗?”旁人就笑话:“没回来你看到的是哪个?”
她没有一点不耐烦,也回答说:“回来了。”
路上有人塞给她两个大橘子,祝缨也接了,问道:“这会儿还有橘子呢?没卖完?”
那孩子笑嘻嘻地:“嗯,存的!特意留的!”
祝缨摸了几个钱给他,他也高兴地接了,被小伙伴儿们一下围住了。
走到酒楼前,丁校尉正在那里,站在檐下拱手道:“祝大人,一路顺风!”
呃……这话说得比苏媛才学说官话时还不靠谱,不过看丁校尉脸上晦气之色已消,知道他过了关了,祝缨也不纠正他。
祝缨道:“顺风顺风,你也顺风。”
丁校尉道:“可算回来啦!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走!喝着去!”
“请!”
众人叙了座,押粮官也捞到了一个位子,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他现在只剩看了,因为这些人说的“官话”相当的绕舌,他几乎听不懂,说慢点还能猜一猜,讲快了就听得脑子只发懵。
他很惊奇地发现,祝缨居然很流利地用当地的土话与这些人顺畅地交流。之前与他交割的莫主簿的官话就比较差,他还有点鄙视,如今一看莫主簿的官话居然还算好的了。
祝缨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对赵苏道:“那位是押粮官,你官话好些,同他聊一聊吧。”
赵苏领命,与押粮官旁边的莫主簿换了个位子,顺利地切入了一堆福禄县的官吏中间。押粮官发现赵苏的官话居然不错,道:“小郎君,你官话可以呀。”
赵苏客气地道:“才学的。”
两人悄声交谈了起来。
那边丁校尉先端起了酒,郑重欢迎祝缨回归,他也不说道歉的话,就一句:“都在酒里了!”自己先干了一碗,四周一片叫好。
祝缨道:“本也不是你的错,御史台那里我都答完了,你的账也与他们对过了。以后咱们都小心点儿就行。”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丁校尉拍胸脯保证。
二人都算是被丰堡那里的事儿给牵连的,丁校尉倒霉更大一点,这几个月也没少受训斥。他回来就把气往小兵身上撒一撒,最近一个月才恢复了正常,严令手下士卒不许胡说八道,更是一脚将吹牛的给打发得更远。
接着就是关丞等官吏、顾翁等乡绅敬酒欢迎,本地风俗是不大看得上不能喝酒的人,尤其是男人,不能喝酒还像话么?
但是本地主官例外,大家自己喝自己的,兼着聊天儿拍不喝酒那个的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