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笑道:“新瓶装旧酒。”
冼敬笑道:“那可也未必。”
两人一路闲聊,冼敬问道:“鸿胪寺如何?”
祝缨道:“还没品出味儿来,卷宗却是少了许多。”
冼敬道:“人呢?”
祝缨道:“什么时候与人相处都是不容易的,我一向是拿真心换真心的。谁对我好,我也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也先对他好一点。”
冼敬道:“沈瑛也是这样?”
祝缨道:“对谁都样。不过事情在我这里过去了,在他那儿仿佛还没有过去。”
冼敬道:“是喽!他这个人,立不住,又想显出城府来,又小家子气。不伦不类。”
“初见他的时候,他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造化弄人。”
冼敬撇一撇嘴,很有点刘松年味道地说:“造化才没那个闲功夫弄他呢,他出生的时候‘造化’就没管他,给他生了那么副脑子。”
对此,祝缨不予置评。
二人到了皇城便遇到了更多的熟人,有郑熹、有段琳、有骆晟、有窦朋,王云鹤出现得略晚一点。有认得祝缨的,都说:“回来了?”
祝缨将胡师姐等人介绍给陆超等人,自己再与郑熹等人说话。对段琳也保持了最低的礼貌,又从人堆里找到沈瑛。
等到排队进去的时候,她就往沈瑛身后一站,沈瑛只觉得背上像被针扎了一样。祝缨这样他又挑不出毛病来。
好在鸿胪寺现在没什么事儿,骆晟垂拱,祝缨新到,跟着糊了一个早朝,别人留下来说话,他们仨就回鸿胪寺。骆晟也不开早会,回去之后就各玩各的。阮丞将丁贵等人登记到了鸿胪寺名下,拿去给祝缨签个名,再对骆晟说一声,接着报个备,四人就正式入了鸿胪寺了。
祝缨让乔三到自己家去,把四人带过来办手续——四人算鸿胪寺的吏目,都可进出皇城了。
四人喜不自胜。进皇城当差,算是吏目里的优差了。
四人没有一个能够压得住上翘的嘴角,跟着乔三进了皇城,办手续,进鸿胪寺里被引着拜见阮丞。骆晟、沈瑛两个他们都见不着,吏目而已,骆、沈也不在乎。
等办完了手续,被阮丞打量了好一阵,才得被阮丞带去见祝缨。
四人一见祝缨便激动地叫一声:“大人。”
祝缨对阮丞道一声辛苦,说:“就照咱们说的来吧。乔三,你去把典客令请来。”
乔三忙去请典客令,典客令是祝缨的直属下属,比阮丞要殷勤一些。看着地上四个新人,心里有了一点数。站着听吩咐,阮丞笑道:“你不是说缺人么?现在给你补几个。”
将丁贵、小柳分给了典客令,祝缨又对牛金说:“一会儿你自去找祁主簿。”
小黄眼巴巴地看着祝缨,祝缨道:“一会儿你们同乔三认认人,你就家去把我的猫抱过来。”
小黄嘴巴快要咧到耳根了,嘿!他跟着大人呢!
阮丞心道:养猫?这是不打算争了?若说不争,倒也不错……
他便不再管这几个人,都让乔三带着认一认人,乔三也很在意地看着这几个人,他觉得这向个人看着都还机灵,尤其那个丁贵,满身都是消息机关的样子。与鸿胪史里的吏目、长官们见面,都挺圆滑自如的。
乔三有点警惕。
哪知认完了人,典客令就把丁贵、小柳带走,接着,丁贵就被打发去了四夷馆了。
午饭后,小黄又离了皇城,下午提了一只狸花猫进来。拿几块布往篮子里一铺,在篮子前放了两个碗,一个碗里放水,一个碗里放了些小鱼干。
从此,祝缨就在房里看卷宗,她的话也极少,一天能说上十句都算她遇着了感兴趣的事。她也不找人聊天,也不到处走,有什么伺候跑腿的事儿小黄就给干了。
小黄、小柳、牛金三个也老老实实,他们三个话还多一点,祁主簿简直像是个哑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闲着没事儿就在那儿解算术题。
连祝缨养的猫,都懒得要死,趴在窝里有睡不完的觉。
如此这般,直到暮夏,祝少卿仿佛带了一群懒猫到鸿胪寺养老来了!
阮丞与王丞嘀咕了许久也看不出端倪,他们忍了很久,忍到祝缨把诸外番的档都看完了,以为她要有所动作了,她又去番看与司仪署有关的文档。
沈瑛的心提了一提,但看祝缨仍然是什么都没做,心下也是疑惑。暗道:难道是因为出身寒微,少年时太辛苦,现在要开始享受生活了?
他们都不知道,丁贵已经从四夷馆里择了个通译,从第十天起,每晚就悄悄地把人带到祝府去了。祝缨另给通译算钱,付他教授西番语的学费。西番语比奇霞语细致一些,西番有自己的文字,据说是现在西番王的父亲在世的时候创制的。祝缨还要再学一点书写,全仗着记性好生啃。
外面看来,祝缨每天拿着少卿的俸禄应卯、养猫,与鸿胪寺的气质十分相衬。却勾得一个人很不满意。
安仁公主满心希望儿子能再露个脸,哪知求来了一个能干的少卿,没见着他应验!说好的旺身边的人呢?说好的旺主官呢?
安仁公主不满意了,将骆晟叫了去,催他快点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