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段氏命人将儿子抱了上来,孩子只有两岁,卞家的嫡长孙,卞行十分疼爱他。尽一州之膏腴将他养得白白胖胖,这几个月吃了些苦,容易受惊。
老夫人逗了他一阵儿,哭声渐歇,老夫人道:“罢了,你们休息吧。有空儿好好想想你的儿子,家里要是不好,他也没个前程。”
段氏将老夫人送出门去,回来抱着儿子轻轻地拍着。侍女们轻手轻脚,打扫屋子、放铺盖。外面,老夫人的两个侍女提了食盒过来:“老夫人命奴婢们送粽子来给大娘。”
段氏道了谢,让自己的侍女接过了食盒。又向这两个侍女打听家里的情形,侍女道:“段亲家坏了事,老夫人可吓坏了。打听消息也打听不着,又过了些时日就传出消息来,说是被赐死了。葬事也不能大操大办,就在城外埋了。也不知道亲家葬到什么地方了。过了年,又传说咱们家大人被人告了,老夫人家了好些钱打听消息。如果家里也比不得以前了。”
段府被抄,什么都没了。段家远支还在,但都不在京城了。段婴的岳家也是谋逆的人家,也无人保全他的妻子,都统统流放去了。
段氏又问了几个人,知道嫁到关家的姑母倒是还在,关家在这次的fēng • bō中没有受到波及,就还是原来的样子,没升也没降。只沾了新君登基所有人一起升一级的光而已。
段氏再问如今朝上谁说话算数,侍女道:“这个婢子们就不知道了。大娘,先吃饭吧。”把食盒一放,走了。
粽子还带着点温,段氏吃了一个,只觉得堵得慌。屋子打扫好了,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一身清爽之后,她的思路也回来了。眼下最好的就是蛰伏,别乱动,能求人说情就求。求不得,也就只好这样了。与谋逆有关,这情也不是那么好求的。如果他们不回来,自己有个儿子傍身,也能过得下去。
段氏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些地契、房契,这是她的嫁妆,卞行在刺史府的财产被封了,她是不指望能拿回来了。京城卞家的财产听起来像是也花了不少,要过紧日子了。不过她也不怕,她还有奁田,还有陪嫁。
至于婆家对自己迁怒,也只有尽力应付了。熬到儿子长大了,陈年旧事过去了,儿子能够出仕,她就熬出头了。得给儿子留点儿私产,不能都投到府里了。
段氏想完了,晚上又去陪老夫人吃饭。
老夫人道:“你做新妇时,且不必伺候我用饭,现在又有了个孩子,你不管他,又到我这儿来做甚?等他们爷儿俩回家,看到咱们没照料好孩子,怎么向他们交代?”
小儿媳妇听了,噗哧一声,没忍住。大嫂在这个家里,以前可是个凤凰。小辈儿的礼数她也只是面儿上的,别人立规矩的时候,她能坐着陪公婆说话。
可真是有意思哩。
段氏摇摇欲坠,仍是道:“孩子刚才已经睡了,且有保姆,我身为子媳,该侍奉您的。”
站了半天,才得回自己房里。房里,孩子醒了,正与保姆嬉闹。侍女拿了饭来,段氏摇了摇头:“不了。不饿。”
她早早地躺下,却总也睡不着,一大早又起来向婆母问安。
老夫人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咱们以前也没讲究过这个。你不要去关家么?”
段氏道:“是。”
她本是打算先送拜贴给姑母的,现在只得亲自动身,去到姑母家里去。姑母处境应该比她更好一些,她的表兄弟都成年了,表兄也出仕了。
到了关府,段氏的姑母听说她来了,忙命请入。
姑姪相见,抱头痛哭。段氏向姑母打听,姑母切齿道:“咱们家这运气上就是差了一点儿,就差了那么一点儿呀!”
然后慢慢说了她知道的情况,朝廷对外公布的内容都差不多。姑母道:“只好草草收葬,总算留了个全尸。也不得扶灵还乡,庙里也不给寄放逆臣,只好在城外先找了个地方葬了。等到日后,再迁葬。”
段氏道:“我想去拜祭。”
“好。择个日子,咱们一道去。”
段氏又向姑母打听自家公公和丈夫,问姑母知道不知道这样进了御史台,会有什么后果。姑母吃惊地道:“什么?他们也……”
段氏滴泪道:“是。姑母?”
姑母魂不守舍,道:“哦哦!我也不知道,等你姑父和表兄回来,我再问他们吧。你是有婆家的人了,快些回去,别叫你婆婆挑了理。哎,娘家一旦落魄了,婆家的奴才看你的眼神儿都要变的。去吧。”
段氏拜别姑母,回到府中先去上房回婆母的话,远远就听到了幼童的声音,越听越耳熟。进了房里一看,儿子正被保姆抱着,在老夫人面前呢。
段氏说:“见了姑母,姑父与表兄都还未曾回来,姑母言道,等他们回来请他们打听消息。我估摸着,最快也要后天才有回音。”
老夫人急道:“这么慢?”
段氏道:“御史台的事儿,不好打听。”然后对儿子笑笑,就要带儿子回房,说是吃奶的时候到了。
老夫人道:“你这两年也辛苦了,这些日子家里的事儿还要你去奔波。这孩子就放在我这里,我替你养着吧。”
段氏哽住了。
老夫人道:“怎么?不放心?他的ru母、保姆都留下来,我也不换人。咱们早些将他的阿翁、阿爹救回来,才是正经。”
段氏争执不过,只得回房,痛哭了一场,只盼姑母家能早日传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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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姑父品阶也不高,混了个五品,表兄品阶更低,七品。
落衙后回家,听妻子一讲,关宗明道:“大理寺狱,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伸头进去的?”
“不是御史台办的案吗?”
“是啊,可人是关到大理寺狱里的,你怎么糊涂了?”
关娘子脸色煞白:“竟然……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