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都是姓王,乡野村夫哪里会分辨呢?”王大夫又将分家的理论说了一大通。
祝缨道:“这些道理,大家都懂的。”
王大夫道:“大理寺也会明白吗?”
祝缨的头轻轻地歪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王大夫低声道:“大理寺核查案情,还请代为转圜,不必他们枉法,但也请不要穷治……”
与大理寺联手反咬江政一口是不太现实的,但是希望不要牵连太过。希望不要重点攻击王氏的“门风”问题,就当成一件普通的案子办就行。
祝缨道:“我这儿是户部,您得找施、林二位。”
王大夫摆了摆手:“我固然能寻他们二位,但都不如来求你呀!”王大夫看得明白,施、林是现管的没错,但是大理寺上上下下许多人,人心未必齐。如果说还有一个人,一句话能够让大理寺尽可能多的人听话的话,那就是祝缨了。
他却不知道,大理寺在祝缨手里就有一个习惯——我可以不全部报上去,但是大理寺得尽其所能把真相给查出来。是不一定报,不是不查。
祝缨当即满口答应:“我与他们讲,但愿还能看我几分薄面,成与不成,却不敢写包票的。府上的事情,也请尽快自家弄个明白。该收尾的收尾,该安抚苦主的安抚苦主。
买卖田地,同族优先,怎么就卖给异姓了?上等田什么价、薄田是什么价?江政还是没写太细呢,地方上干过的,扫一眼就知道其中有隐情了。这些事儿您不给抹平了,日后翻起旧账来,大理寺未必愿意跟着折进去。”
王大夫道:“我让他们收尾,他们要做不好,那我也不再管他们了。”
祝缨道:“那就说定了。”
“好,多谢。你这份情,我会记得的。”
祝缨亲自把王大夫送出户部,王大夫道:“留步。”
“慢走。”
祝缨送走王大夫,先去吏部与姚尚书勾兑,说的是赵苏的事情。
之前,姚尚书给她递了个条子,让她对姚尚书的一个堂弟手下留情。这位堂弟在外任上,今年的粮赋有欠,希望明年能够往下减一点。
祝缨也有自己的打算,答应了姚尚书,将文书上的数字略改了一改。
见到她来,姚尚书笑道:“稀客。”
祝缨道:“当我是客,就允我一件事,如何?”
姚尚书邀她坐下,询问是什么事,祝缨道:“户部现在忙,想调几个人来帮我。”
“好。”姚尚书没问人名就答应了。
祝缨把赵苏的名字给报了上去,让赵苏过来做个郎中。之前把赵苏弄到北地攒功劳,如今在鸿胪寺的差使也办完了,调过来也在情理之中。姚尚书感慨道:“对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祝缨道:“那也得他自己争气。”
两人勾兑完了,姚尚书又说:“舍弟的事,千万不要忘了。”
祝缨道:“忘不了。”
出了吏部,再去大理寺。施季行等人与她想的也是一样的:查,查清楚了,再考虑怎么报。大理寺轻易不为人顶缸,想办事,得有诚意,不然就是一点面子情。
大理寺的暗房里,存着好些积了灰的档。许多是当时拿出来用处不大,日后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拿出来,会有更大作用的东西。
祝缨只消对施季行暗示一下,施季行便明白了。施季行道:“要是属实,想瞒也是很难的。”
祝缨道:“你先查。”
“好。”
祝缨接下来还有一些地方官员要见,彼此一番讨价还价,都是些惯例了。祝缨做预算的时候,留了一个上下浮动的范围,为的就是预防有意外事件发生,可以灵活调整。
又见了一个刺史、一个司马,与江政一样,祝缨就向他们要一样东西:人口和土地的实数。
到得落衙时,祝缨回府,门上已经收了一些帖子,小厅里也坐了几位等着见她的客人——外地官员陆续到了。
祝缨对林风道:“告诉他们一声,今天有事,帖子收下,另约个时间吧……”
林风道:“您知道了?”
“嗯?”
林风道:“您还不知道?”
“说事。”
“哦!那边、旧府那里后半晌来报信,祁老翁,殁了!”
祝缨微张了口,问道:“这就没了?”顿了一顿,才说,“祁小娘子说有什么事要家里帮忙的么?”
“那倒没有,只来知会一声,说,蒙多年的照顾,又给您添麻烦了。”
“知道了,后事让赵苏去办吧,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们也别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