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顾夕不自觉望了眼窗外,“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叶舒城猜到她的想法:“妈,别为难我。”
说罢,他决绝地让司机即刻启程。
郊区的道路宽阔又僻静,顾夕凝视着窗外,只能看见路灯下黑绿色的行道树一棵一棵疾速晃过,毫无美感可言。
她兀自沉思了许久,终于耐不住,问道:
“我真的不能去见见她们?凡事总会有转机,难不成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再说了,你妈以前好歹是学心理学的,有分寸,至少不会给你搞得更砸。”
叶舒城:“我一直都在寻求转机,也在不断地尝试。”
只不过,之前那些尝试,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战争,没有把家人考虑在内。他总妄想自己处理好一切再告知家人。
现在,他老妈非要加入,他不得不考虑一些其他的可能。
很快,叶舒城心里有了方案。
“您可以去见她。”
他放下话来,顾夕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后面的一串行为指南,
“但是,您去见她之后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作为叶家长辈的代表,向她承诺,不会争夺孩子抚养权,不会要求孩子改姓,也不会动不动就入侵她和孩子的生活,更不会要求她和我建立婚姻关系。”
顾夕:……
她这是生了个什么玩意儿!胳膊肘何止往外拐,根本就是长在外边的!
很快,顾夕理解了儿子这段话的深层含义——先让孩子妈放松警惕,口子才能慢慢豁开,才有进一步接近她的可能。
顾夕看儿子的眼神瞬间变了。
前一秒还是温柔疼惜,这一秒就变成了——好个奸商,真不愧是他爹的好大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夕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
“你这是两头算计,一边算计你妈,一边算计那个姑娘?”
叶舒城扬了扬眉:“您非要说我算计,我也没法反驳。但是,我让您和她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的家人不会在任何事情上逼她。您就说能不能办到吧。”
顾夕悠悠地倒到靠背上,闭上眼。
轿车匀速朝城东驶去,一路无声。
许久后,她咬了咬牙,答应道:“可以。”
叶舒城:“父亲那边……”
“有我在。”顾夕目光坚定,“不用管那个老头的想法,万一日后被他发现了,让他来找我算账。”
叶舒城笑起来:“要的就是您这句话。”
顾夕看他笑,莫名有点来气。
她退休前的工作是心理学教授,爱好是教书,孩子小的时候她爱教他们怎么做好人,怎么做绅士,两个孩子长大了脾气性格都很温柔,她自认有自己的功劳在。眼下,长子和她一样当了大学教授,次子继承家业商海浮沉,商场风云诡谲,孩子的心性很可能受影响,所以,现在的顾夕突然想要指教他两句。
“追姑娘的时候,一定要记住,不能动不动就算计人家,尤其像你现在追的这个,她对你封闭内心,你就一定要向她敞开内心。”
顾夕顿了顿,说起她的理论,
“成功的爱情无外乎三种推力。缘分,真心与忍耐。你和她共同生下一个孩子,说明有缘分,剩下的就是长足的真心和忍耐。妈妈相信你不缺这些。只要你肯用心,有眼力见的姑娘,一定不会错过我的乖儿子。”
叶舒城唇边仍带着笑,眸光掩进夜色,语气很轻:
“难为您看得起我。”
顾夕:“我不看得起你谁看得起你?还有,从今天开始,你爸要是再给你安排相亲,你就告诉我,妈妈通通给你推掉。”
“谢谢您。”
叶舒城感到久违的轻松,忍不住开口说了个笑话,
“您今天想要介绍给我的瞿小姐,其实是孩子妈妈关系最好的闺蜜。”
顾夕:……
顾夕:“突然有点头晕,妈妈先眯一会儿,改天再聊。”
深夜,将近十点。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驶入周园别苑,停在仅剩的一个露天停车位上。
叶舒城用指纹解开门锁,推门进去。
绕过玄关,客厅还亮着灯,叶舒城往前走了几步,正好遇到从楼上下来的盛卉。
他等了一会儿,居然没等到她那句“叶总自己没家吗,又来打秋风?”。
盛卉身披垂顺的灰粉色睡袍,里面是同色系吊带睡裙,看起来刚洗过澡,发尾微微濡湿,步行间,浴液的清香随热气氤氲开来。
“喝温开水还是苏打?”她主动问他。
叶舒城:“苏打吧。”
她走进厨房,片刻后,拿了两个透明玻璃杯出来。温开水冒着白烟,苏打水窜着气泡。
她悄声坐在他身旁,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他。
看起来有话要说。
盛卉撩了撩长发,露出一截藕白的脖颈。非常普通的一个动作,做者无心,观者却及时错开视线。
“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她率先发问。
叶舒城:“嗯。”
“让我猜猜。”
盛卉单手托腮,柳叶眼淡漠地落到他脸上,
“你妈妈知道小杏的存在了?”
叶舒城倏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