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他迫切等着何小娘子及笄,等将她献祭给神后,他就可以离开了。为什么当这一切成真,他终于能带着功劳归国时,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萧子铎毫不关心拓跋绍的心情,他指尖夹上淬了毒的暗器,慢慢瞄准拓跋绍的后心。
他不知道北朝皇室供奉的龙神是个什么东西,但这个神很邪门,似乎给了他们防身之物。萧子铎逼问出谢玖兮的下落后,用术法将拓跋绍捆住,便立刻赶来救谢玖兮。
束缚术是萧子铎偷偷从瑶姬那里学的,按理凡人绝不可能挣脱,可是拓跋绍偏偏自行挣脱了。看来拓跋绍身上除了那颗明珠,还有其他保命之物。
萧子铎原本想把这个北朝奸细押回建康审问,现在看来,还是杀了好。萧子铎暗器正待发出,浑浑噩噩的村长无意瞥到,大喊一声:“不要,大郎小心!”
他已经失去了孙女,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孙子。他宁愿眼瞎耳盲,也不愿意相信大郎死了。
拓跋绍受到提醒及时躲开,萧子铎的暗器只射中他的肩膀。萧子铎暗骂一声,正要上前补刀,拓跋绍紧紧抱着何小娘子的尸体,猛然捏碎一道玉符,他们两人骤然消失在眼前。
萧子铎用尽最快速度,还是扑了个空。只差一点,萧子铎恨的咬牙,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一掌将村长劈到地上,冷冷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和北朝奸细勾结到一起的?”
村长一下子衰老了很多,老老实实说出来龙去脉。
五年前他被征兵的长孙回家,还带回很多无家可归的战友。孙儿不止个子高了,脸变俊了,连气质也大变。村长将一切归因于从军,刻意忽视不合理的地方。孙儿还带回了全新的信仰,他说龙神是至高无上的尊神,只要信仰虔诚,神会赐予他们无上力量。
河陵村因为地势低洼,四面环水,一年四季总少不了灵异怪事,时常有人走夜路撞鬼。但鬼魂并没有闹出大事,村民也只当看错了,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可是孙儿却执意要整顿河陵村,将所有鬼魂赶出此地。他雕刻龙神石像,并提议献祭少女给神,以获得神的保佑。村长原本不同意这种伤天害理的方法,但架不住孙儿执意,最后村长不舍得让孙儿失望,试着办了一场冥婚。
献上鬼新娘之后,村里怪事果然少了很多。渐渐村长也沉迷于这种强大、神秘的力量,冥婚从最开始一年一次,逐渐变为半年一次。
然而,当镰刀落在村长自己的孙女身上时,村长终于感觉到痛了。村长动了恻隐之心,在长孙的默许之下,他将孙女藏起来,稳住村民,想另找办法应付祭祀。
就在这时,两个外乡人来了。其中那个女子容貌美丽,钟灵毓秀,一举一动宛如洛神在世,侍奉神,当然该让这种女子去。
后面的事情,就是萧子铎和谢玖兮知道的那样。
谢玖兮听完这一切,说:“所以,你就为了你想象中的强大,目睹八个和你孙女一样年纪的少女痛苦死去?”
村长不说话,脸上依然沉默而麻木。当一个人处在群体中时,恶意会成倍放大,而愧疚却可以被稀释到无限小。谢玖兮不想和这种人浪费口舌,她问:“你们供奉的神像在哪里?”
村长十分顺从,他拧开开关,一座精心雕刻的石像缓缓从祠堂桌下升起来,正好处在灵牌正中央。何家祠堂排位摆的满满当当,唯独最中间一块是空的,原来,是为了神像。
那尊神像不是三清不是菩萨,而是刻了一个人面蛇身赤色的怪异模样。谢玖兮停在神像前打量了许久,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低声问萧子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萧子铎也觉得莫名熟悉,他沉吟片刻,说:“他们称其为龙神,看样子,应该是某条龙吧。”
龙?谢玖兮一边思索着,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把锤头,猛不防朝石像头颅砸去。
然而谢玖兮不会使用农具,力道使偏了,龙神像的头并没有掉落,反而被震碎一半,要掉不掉。谢玖兮甩甩手,还要再来,萧子铎叹息一声,从她手中接过武器:“还是我来吧。你这样砸下去,这尊石像看起来更瘆人了。”
萧子铎动手精准而节省,堪称艺术品,没过一会,石像就变成了一堆碎石。萧子铎从石屑中挑出一枚坚硬光滑的石心,说:“这应当就是太阴石了。”
祭坛建在祠堂之下,阴气十分浓郁,整个村子的阴气都朝这里汇聚而来,多半有人在这里摆了一个聚阴阵。能在河陵村这种天然阴地当阵眼的,必然是太阴石。拓跋绍假借村长孙儿的身份潜伏在河陵村,以他对龙神的推崇,他一定会用最好的材料为龙神塑像。综合来看,太阴石只可能在神像中。
萧子铎将太阴石擦拭干净,递给谢玖兮。谢玖兮此行就是为了这块儿石头,如今功德圆满,她拍拍手,对村长说:“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以前我不明白,如今我终于懂这句话的意思了。我知道这些大道理你听不进去,但凡你还有同理心,也不至于害死八个少女,轮到自己孙女才觉得心疼。不过没关系,我的血似乎对阴煞之物有奇效,刚才,我把地下那个阵法破坏了。”
村长的脸色变了,祠堂中门窗紧闭却突然吹起风来,一股寒意慢慢从地下蔓延上来。谢玖兮神态平静,说:“我不知道她们如何被选出来,死前是否自愿,如果她们心中有怨气,那就劳烦你和你的村民,慢慢陪她们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