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她真的怀疑,到底是她不正常,还是这世上其他人不正常。
羲九歌无法理解,只能转过头,继续看岸边的花。羲九歌看湖上风景,姬少虞悄悄回头看羲九歌。
她单手搭着围栏,夜风从湖面吹来,掀乱了她背后长发,她随意压住碎发,目光始终望着前方花海,沉静又安稳。
姬少虞也知道姬宁姒的话纯属臆想,可他忍不住希冀,万一溯月昙的传说是真的,他们见到了花开,是不是就能相伴一生?
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大概除了羲九歌,其余人都觉得花前月下不能辜负,不知道是谁提议上岸赏花,很快众人一致同意,船只转向,悠悠朝岸边靠去。
画船靠岸,大家兴致勃勃下船,羲九歌反倒落在最后。她今日的裙子十分繁复,站着时庄重盛大,下楼梯时就有些麻烦了。
她注意着脚下的路,没留意身后的裙摆委顿在阶上。哪怕金天王府的船保养得再好,木板上也少不了灰尘,太阳金乌高昂着头颅,和地板实在格格不入。
羲九歌忽然觉得身后一松,她回头,发现黎寒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提起她的裙摆,慢慢走在她侧后方,道:“神女今日极美,这么漂亮的裙子,可不能弄脏了。”
羲九歌刻意落在后面,又走得慢,导致如今楼梯上只剩下他们两人。黎寒光也不急,两人踩着同样的步调,脚步声落在木阶上,恍如一人。
羲九歌一刹间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这里不怕被人听到,她便敞开了说:“少司幽有这般心思,想来很会讨女人喜欢。商金郡主刚才还在前面找你,你怎么落到这里了?”
一段楼梯走完,羲九歌率先走过转角,月亮从天窗中飞快掠过,映在她的侧脸上,洁白胜雪。黎寒光落后她一步,身体留在黑暗中,唯独一双手拎着她的裙摆,被月光照得骨节分明:“神女,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羲九歌走下一阶楼梯,回头,脸颊微微歪着,眼波流转,笑意如勾,神情既天真又残忍:“当真听不懂?”
黎寒光知道,他要是和羲九歌装腔作势,羲九歌是真的敢动手。他立刻收起那副无辜模样,诚实说:“神女莫要取笑我,商金郡主……身份尊贵,这等荣幸恐怕轮不到我。”
黎寒光说完,顿了顿:“当然,若神女喜欢,我便是万死不辞。”
羲九歌走在前面,从背后看脖颈纤白,美感惊人:“你刚刚说商金郡主身份尊贵,你不敢招惹,却敢招惹我。你是觉得我身份不及她?”
黎寒光一下子没说出话来,他停了会,真心道:“神女,有些时候,我着实理解不了你的逻辑。”
“你还觉得我胡言乱语,荒谬愚蠢?”
黎寒光挑挑眉,跟在后方,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背影:“神女,你似乎对我有很深的成见。”
“我和金天王子就站在十步之外,却有人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换成你,你会不会对这个人有成见?”
“神女是说今日的刺客?不是查明白了,只是个误会么。”
“误会?”他们已走出楼梯,前方是积水一样空明的月光,溯月昙正散发出点点银辉。羲九歌放下裙摆,转身看向黎寒光:“可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黎寒光只比羲九歌落后一阶,此刻突然变成面对面,两人距离骤然拉近,衣摆都交叠在一起。黎寒光个子比羲九歌高,现在还站在楼梯上,影子可以轻而易举覆住她。然而,哪怕她要仰头看他,哪怕她的身体停在黎寒光面前,单臂就能全部抱拢,她的眼睛依然是冰冷强势的。
她眉宇间从容不迫,理所应当端着审问他的架势。仿佛她拿准了,他不敢反抗她。
黎寒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之前一千年,她就总是这样,高高在上又漠不关心,哪怕他站在她面前,无数次唤她“明净神女”,也从未进入过她的眼睛。
黎寒光忽然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做了许久之前就想做的事情,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里。他亲眼看着她意外地瞪大眼睛,随即冷下脸,估计想要烧死他。黎寒光没有松手,而是将她压到墙壁上,手掌按住她肩膀,拦住了她想要躲开的动作。
羲九歌恐怕是第一次遭受如此冒犯,她屈起手指,咬着牙瞪他:“你是不是想死?”
黎寒光心想反正她要杀他,死前做一些觊觎已久的事,也算是死得其所。黎寒光俯身欺近她的脸颊,轻不可闻道:“神女,你还没有注意到吗?我们进入幻境了,没法再使用神力了。”
学官负手看了会,找了个借口说:“玄太子修习的玄冥之术属寒,而明净神女却是极刚极烈的火术,你们两人属性相克,战场上刚好互补,但平时练习却不是最佳选择。玄太子若想练习法术,最好找一位水属性的人,明净神女,劳烦你先自己练习一会。”
这句话刚好合羲九歌心意,她暗暗松了口气,立即应下:“学官说的是。”
她一出手就发现了,她带着一千年后的记忆回来,哪怕法力依然低微,可是经验和技巧远非现在的姬少虞能及。她和姬少虞过招,好如武林高手和刚开始扎马步的新人过招,对彼此都没什么帮助。
还不如她自己练习呢。
姬少虞听到学官要将他和羲九歌拆开,当然不同意。可是,他还没开口羲九歌就答应了,姬少虞的话被堵住,他抿住唇,心中十分不高兴。但他又知道,这是学官给他颜面,故意找出来的托辞。
并非他们属性不合,而是因为他的实力远远跟不上羲九歌。
羲九歌比学官还想让姬少虞好好练习,他要是和她组队,施法太差会影响她岁考成绩的。羲九歌说:“正好我有几个法术记不清了,我先学习一会,等我记起来了再来和你过招。”
“我陪你去。”
“不必。”羲九歌说,“岁考在即,你也需要练习法术,没必要为我耽误时间。”
羲九歌说完,对着学官示意,随即脚尖一点飞下试炼台。她今日穿着白色长裙,衣袖上绣着金色三足踆乌,从阳光中掠过时流光溢彩,翩若惊鸿,宛如没有重量一般,翩跹落地。
姬少虞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毫不犹豫的背影,灿灿生辉的白衣,似乎都在提醒他,他永远留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