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这雨根据云的方向下,海边停了,别的区域还在下,雨滴闷哼着砸车篷,深夜的出租车司机也困倦,不似平时那般喜欢与客人搭腔。
车载电台里间接播放着无聊的旧笑话,穿插卖海参礼盒。
钟浅夕跷脚坐后座,按掉屏幕上一个又一个陆离铮的来电,直到空隙间将他拉黑,又有新的、未知的、显示归属地来自“帝都”的号码打进来。
到后来连挂都懒得挂了,直接将屏幕倒扣去发呆,那个会在洗澡时候擦干净手回消息的女孩子死在了暴雨里。
人心本来就瞬息万变,况且是你负我在先,又什么要求我来考虑你的感受呢?
心急如焚又怎么样啊?
你陆离铮有考虑到我等不到你时的心如刀绞吗?
钟浅夕没什么多余的感知,只觉很可笑,过去的几百个日日夜夜都很可笑。
十八岁阴历生日那天大巴车上分享给他的歌一语成谶。
青春的确因为爱上陆离铮而开始,却更令她看破“爱”这个字。
出租车停在前盐巷口不愿再往内开,钟浅夕没说什么,干脆的结账下车。
这边的雨停了,水流裹着被打落的花叶自坡顶向下奔流,及成一个个小水洼。
今夜再无月,水洼比别处还要暗,钟浅夕凭着直觉跨过好几个,朝坡上去。
路灯被蒙蒙雨丝缠绕,昏黄的一团光。
万籁俱寂,少女拖着自己瘦长的影子爬坡。
钟浅夕走到半坡时弯下腰,扶着膝盖深深的吐出口气,这小半年来她都很少回前盐巷,回来的几次身边总有陆离铮陪着,被拉着手走长巷。
想来习惯当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这条路她明明走了好多好多年,竟然因为陆离铮的缺席,开始需要停步休息后再继续了。
钟浅夕抬起眸去看幽暗的巷心,重新爬坡,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探究那些缠绵悱恻里多少真情流露,多少虚与委蛇了。
“闻越蕴”是她埋在骨血里的逆鳞,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替代自己成为父母的孩子、兄长的妹妹,长大了根本不想明白为什么恋人会在答应邀约这天,出现在那人的生日宴会上,将自己弃之不顾。
都去tā • mā • de吧。
难道因为过去足够好,就能够犯贱到含笑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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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而恐怖的溺水感再度席卷全水,落水时是无法呼救,发不出任何声响的,四面都是白茫茫的雪色,冰冷的水顺着发丝蔓延,下沉、再下沉。
头皮被浸透,躯体的温度正一点点散尽,肝胆皆冰雪。
钟浅夕艰难地顶着阻力在水下睁开眼睛,另一种温热打破了冰冷,是泪吗?又很快消融在水中,她憋着口气,把自己整个头埋进满水的盥洗台。
阳台的晒衣架上挂着熨烫好的小旗袍,手机开启了勿扰模式,目前不会再提示任何一通电话和消息,屏幕没灭,是微信的群聊列表。
群名:[A512逢考必过]
(づωど)浅:[我明后天都有事,已经和导员发了消息请假了,如果老师上课点名,就直接说我请假了就行。]
手机旁边是大开的笔记本电脑。
客厅没开灯,两个屏幕的泛出的白光是唯二的光源。
电脑的页面停在支付成功。
[您已向沐城市光明福利院转帐人民币210000元,预计明天下午14:00前到账。]
钟浅夕给自己买了机票,余留了小五千块人民币备用,剩下的都直接打进了福利院的账户里。
原本是攒来给自己交学费和生活用的,不需要了,这日子不用过了。
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一切后,才敢放任自己如此。
她浮出水面,看见镜子里妆容化掉大半,狼狈不堪的陌生人,扯着唇角露出个鬼魅般地微笑,才去按卸妆ru开始为自己卸妆。
阴云无踪,凌然月光重见天日。
钟浅夕长发半挽,借着小桔灯的暖光,把书桌上的东西排列整齐。
从左开始是原本锁在抽屉里的手帐本,正中是耳钻盒,盒里放了单只的粉钻耳钉,然后是不断补充过细节的八开脉络图,那张图其实已经走完了全部连线。
甚至于提前以漂亮的金粉荧光笔做过总结“9月28日,和陆离铮坦言一切,十一还能回帝都过个国庆节”。
静夜里钟浅夕自嘲的轻笑声被扩散。
是非成败转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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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夜雨下过几轮,钟浅夕拎包出门时地面还是湿的,泥土的腥气催着反胃。
烟雾笼着整座沐城,爬山虎的叶片染着水滴,被风扬着轻洒。
钟浅夕把封好的信件袋送到前盐巷口的快递收发点,对正埋头吃早饭的阿姨讲了句,“麻烦您了,运费多少钱?”
阿姨抬头看到是她,笑着说,“你扫八块就行,发全国,吃饭了吗?来个包子?白菜猪肉的。”
“我吃过了。”钟浅夕摇头,举起手机扫码,“给您付好啦,阿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