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由宫人搀扶着,慢慢起身,叹了声,“后宫安宁,陛下才能放心,可不能像先帝时那样——”
看到弟弟不解的眼神,苏皇后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猛地顿住。
苏翊昙犹豫道:“先帝……怎么了?”
皇后摇摇头,“不要问了。”
苏翊昙眉心拧起,见姐姐讳莫如深,只得闭口,然而却在心里存了个疑问。
“本宫不担心宣王查,本宫只担心陆家那边不好交代。后宫前朝的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本宫不想陛下难做。”
“说到底,今日事也只是一场意外,”苏翊昙宽慰道,“陆姑娘走了不要紧,一会我去陆府瞧瞧,定不会叫她觉得太委屈。”
皇家的恩赐于任何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荣幸,他代表皇后多去探望她几次,想来陆家人也不会揪着不放。
苏皇后点点头,从自己的宝匣中挑挑选选,取出几件名贵的首饰交到苏翊昙的手中,又命人去库房里挑了不少宝贝,甚至还有她的嫁妆。
“好好哄她,要用心。父亲那边,叫他最近莫要再针对那些武将,以免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我知道了,长姐。”苏翊昙想起少女那双讨人喜欢的小鹿瞳,唇边带了点笑,他目光坚定,恳切道,“我会好好待她的,她逢此劫难,我也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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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执回到王府时,有人已经等在那了。
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正端坐在桌前,双手捧着茶杯,怔愣着出神。俊秀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迷茫的神色,整个人透着股和气、文静。
直到薛执在他身旁落座,他才恍然回神。
那公子似是被吓了一大跳,放下茶杯,抚着胸口,面色痛苦道:“您真是,走路就不能出点声?要吓死谁。”
“是你心里有鬼。”薛执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我这不是想事情入了神……”林长翌叹了口气,将心里纷杂的思绪甩开。他站起身,将药箱提起放在桌上,打开,从中取出医具。
薛执伸手勾住衣带,一层一层褪//下衣裳,他外面穿的白袍,可里面却裹了好几件黑色的衣裳。现在那几件衣裳好像沾了水,沉甸甸的,被人仍在地上时,发出沉重的声响。
大片带有纵横交错旧伤的肌//肤露出,男人他不言不语,将身子背了过去。
没了衣裳的遮掩束缚,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弥漫整个房间。
林长翌看清他后背的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提前两日便收到了卫惩的飞鸽传书,叫我第一时间来给您看病,”林长翌看着地上扔着的两件被血浸透的衣裳,气笑了,“殿下真是好忍耐。”
“方才我在金宁宫可是一点都没瞧出来异样呢。”
“您怎么还没把自己给作死啊。”
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是很艰难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带着极重的怨气和怒火。
薛执极有耐心地等了会,没再听到下一句,这才轻轻笑了一声。
他被骂也不生气,更不计较林长翌没大没小、礼数尽失。他仍笑意吟吟,好脾气道:“骂够了的话,就请林太医为本王诊治吧。”
“殿下如此能耐,怎么不自己来?!”林长翌被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气得抓狂,“您伤成这样还进宫?是不是又喝酒了?”
薛执嗯了声,“本王保证下回不会了,别担心。”
保证?林长翌冷笑了声。
男人轻描淡写,温声宽慰,若是旁人定会被他徐缓真诚的语气欺骗。
然而林长翌却不会再上当,这种屁话从他十四岁入太医院学习时开始就常听薛执说。
六年过去,他被骗了许多次,早就长了记性。
宣王嘴里的话真真假假,假的居多,敷衍的谎话张嘴就来,谁信谁是傻子。
下回不会了?
他明明下次还敢!
林长翌捂着额头缓了缓,将骂人的话都咽了回去。
听着面前身形瘦削的男子正虚弱地轻轻地咳,林长翌满腔愤怒化为无奈。
终是拗不过。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从药箱里翻找伤药。
翻翻找找,很快手里多了几瓶药粉,他没有立刻打开使用,而是依次递到薛执面前。
男人理所当然地伸手接过,单手灵巧地剥开瓶塞,将瓶口凑到鼻下轻轻嗅了一下。只一下,便又将塞子扣了回去,递回给林长翌。
林长翌面色如常接过药瓶,为宣王的伤背上药。一套动作他做得熟练,显然是数年的默契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