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缨恶心得恨不得将前几日的饭菜都吐出来。
“方才来了一队官兵,上到掌柜下到跑堂二三十人都被人押走啦,殿下没露面,约莫是从后门走了,是那位同样很俊俏,但是人有些黑的大人。”
“那位大人带着人挨家搜查,每家都带了一壶茶一盏酒走,约莫是带回去查验的,要是同样掺了东西,晚上估计也都得封。”
“都是一群黑心商人!”
陆长缨冷着脸走近,站在酒楼前,抬头打量。
人群里突然有人弱声道:“我跟你们说,你们莫要瞧不起我。半月前也有人问我要不要那东西,我……”
“你要了?”有人骂他,“你也干这缺德事?!”
“哎哟,我那不是猪油蒙了心。但我可就买了一点点,用了两日后生意是好了,但我见着客人们无知无觉的,对我做的东西愈发沉迷,我可不敢再用,我怕出事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尚有良知的小贩道:“说是某种南楚的香料,能增加食物香气,使人沉迷上瘾,咱们京城这地方没人见过,都不懂。我一开始也是听说无毒无害才起了试试的心思,可……哎,你说这叫人无端着迷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
陆长缨脸色铁青,一想起自己的身体里不知存了多少那些玩意,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肠胃都掏出来清洗一遍。
他在前线打仗,见过的世面自然比京城里安居乐业的百姓多,他守着的是南境,自然也对那边的人文风土要了解一些。
南楚人就爱用药啊毒啊那些阴狠毒辣的东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讨厌南楚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还好他没有在这吃过太久,也不知对身体有无影响,得回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陆长缨没了吃饭的心思,转身就往回走。
心里憋着火,也没注意看路,不小心撞上一人。
“抱歉。”
“陆兄!”苏翊昙一手握着折扇,对着陆长缨温文揖手,“急匆匆的,是往哪儿去?”
“四公子,”陆长缨脸色难看,“抱歉,今日可能没法和你一起喝酒了,咱们改日再约吧。”
苏翊昙脸色变了变。
“为何?”
他好不容易才与抓住陆长缨这个单纯好骗的傻子。
前几日上门想跟陆大将军拉进关系,结果当场被陆绥铮下了脸。
之前想和陆夕眠说话也碰了壁,无缘无故的,她就开始排斥他。
苏翊昙无奈,只得选择陆长缨。
既然当年陆长缨会为了妹妹来找他,那这次回京,陆长缨应当不会拒绝和他见面才对。
事实证明,陆长缨确实没什么心眼,跟他那个骁勇又机敏的父亲不同,陆长缨很好糊弄。
只要把陆长缨安抚好,不愁没人帮他跟陆夕眠牵线搭桥。
可现在陆长缨竟然想爽约?这怎么能行!
苏翊昙急切道:“陆兄,你若不喜欢这里,那我们改去别处可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随你。”
陆长缨心粗,没察觉到苏翊昙的急迫,他把方才听到的事同苏翊昙讲了一遍,越说越气,末了脸色更沉。
“今日这顿饭我是真吃不下了,实在抱歉。”
“若是没有宣王殿下识破这些奸商的伎俩,我还不知要被人坑害多久!”
“苏公子,今日实在抱歉,是我先约你出来的,也是我先爽约,当真抱歉。”
“但这事存我心里头太难受了,我非得现在就去御司台看看,找人问个清楚。若是当真下了药,那我非要堵在那门口,把人揍一顿才解气!”
陆家人的行动力都极强,心里有什么想法当时就得说出去,有什么想做的立马就要冲上去做。若是搁在心里隔了夜,那非得把自己憋死。
“我还得好好谢谢宣王殿下,幸好有他啊!”陆长缨庆幸道。他拍了拍苏翊昙的肩膀,拱手告辞。
苏翊昙望着陆长缨的背影,拳头紧握。
怎么每日都能听到周围的人夸赞宣王呢。
在家听父亲夸,在宫里听长姐夸,在外面听百姓夸,就连才刚回京,什么都不了解的陆长缨都对那男人赞不绝口。
为什么他想见陆夕眠一次就那么难,而宣王却总能和她碰上?
为什么他先约到了陆长缨,对方却要临时爽约,去找宣王?
苏翊昙自小过得顺风顺水,他才是那个一直被人倾慕的人。
可自从五年前突然冒出来个十皇子,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
自那后,人人称赞的那个人,从他变成了十皇子,后来又变成了宣王。
苏翊昙觉得他跟宣王差的也不过就是那一个官职罢了。
若是没有先帝为他设立御司台,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吗?
苏翊昙不服。
若是他坐到那个位置,他也可以,甚至可以做得比宣王更好。
不就是在茶里酒里下药了?听上去宣王也是过了好久才发现的,若是他来做,他定然能在那批药粉刚到京城时便有所警觉。
这个世间总是不公的,苏翊昙想。
他转身往回走。
“进宫。”他对车夫说。
不就是一个女子,他不信在这件事上,自己也会输给旁人。
他有个为相的父亲,有个做皇后的长姐。就连当今陛下的生母,那位已故的贵妃,也是苏家的女儿。
宣王又如何?
他只不过是失宠了许多年后,凭运气受了陛下照拂的幸运儿。
他早晚有一日要亲手撕下那男人的假面,告诉全天下的人,他才是那个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