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叶钊灵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甚至还扬上了笑意:“我不是叶钊灵,我是钟毓。”
钟毓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容铮闻言一怔,瞬间清醒了过来,叶钊灵的这句话,无异于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
这世上已经没有叶钊灵了。
眼前的这个人是钟毓。
这次谈话以容铮的离开告终。容铮走后许久,叶钊灵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他才大梦将醒般动了动身子。
随着钟毓这个身份浮上水面,无论是他还是容铮,都没有回头的可能。不管下一步要怎么走,尽早划清界限对谁都有益。
门外传来了特勤换班的声音,看样子容铮在离开后又升级了防备的等级。叶钊灵看着窗外来回巡逻的人影,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他刚才还是骗了容铮,明德皇帝那晚不是临时改变主意取消会面,而是他耐不住儿子的软磨硬泡,答应晚上提前结束工作,陪他讲睡前故事。
小孩子不喜人多,又睡得早,为了难得的亲子时间,明德皇帝取消了和钟毓的见面,安排贴身的侍从官早早下班,仅留下寝宫外围的特勤安保。
女皇就是看中了这个时机,才选择在那晚动手。这件事他已经瞒了小太子这么多年,就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再让他知道了。
其实在最近的这些年,叶钊灵已经很少再执着于仇恨,宫廷中那些恶犬争食流血牺牲的戏码他早就看腻了,也看够了,仇恨并不能支撑他继续走下去。
他开始想挣脱这泥潭,想试着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活着。
而他第一次萌生这个念头,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清晨。
那段时间他熬了十几个日夜,终于把朝中的一位反对太后的忠良送进监狱。在进宫向太后禀报的路上,遇到了下朝回来的明德皇帝。
明德皇帝一看钟毓那匆匆的步伐,就把他揪到自己面前,说道:“钟毓啊,每天我看着你这么疲于奔命,都替你觉得累得荒,人啊只有这么一辈子,你这样都不算到这个世上来过。”
那时钟毓的脑子里正盘算着各种搅弄风云的鬼蜮伎俩,他听见明德皇帝又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敷衍道:“人世间不过如此,算不算来过又有什么区别。”
“大错特错。”明德皇帝当时正穿着一身朝服,他无视侍从官快要眨得抽筋的眼睛,十分不见外地搭上了钟毓的肩,笑到:“你可以撇开那些身外物,试试为自己活着,世界也许会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