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顾在斟酌措辞,——怎么说才不会给覃家一种苏家得意忘形的感觉。
覃如意没有她那么多顾虑,直接挽着钟氏的手臂,笑道:“娘,是好事一桩。官人他升官了,被调去了建州监茶税。”
刚才还十分恼火的覃家人登时被这个消息砸得一愣,直到覃见生被搀扶着从门口进来,他们才被拐杖拄地发出的声音惊醒。
“升官了?”覃见生嘴里含糊地问了句。
“阿翁。”覃如意见了他,主动迎上去,虚扶着他,“是啊,官人的上峰,原来的转运使被调去了任福建转运使,官人得到他的举荐,升了官,又被委派到建州的官茶场去监茶税了。正因如此,他才无法准时回来与我成亲。”
覃见生看着覃如意,眼神透着精光,仿佛要看穿覃如意是否在撒谎。然而覃如意很是坦然,覃见生找不到任何破绽,便只能当她说得是真的。
覃大姑已经回过神了,不满地嘀咕:“升官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些说?”
“官人是有难言之隐的。”
至于是什么难言之隐,覃如意却不说,而是望向苏北顾。
苏北顾疑惑:照搬苏南城在信上所说的说辞就行了吧?娘跟嫂子解释时,理应也用了一样的理由。难道她是想把解释权给我,好让苏家重新获得覃家的信任?
苏北顾没有思考太多,为了苏家、覃家与覃如意,她不得不替苏南城圆这个谎:“官场诡谲凶险,shā • rén于无形,而兄长为官时间虽短,却对其中的凶险深有体会,为此不得不谨慎行事。哪怕听到了消息说要升官,他也不敢表露出半点喜悦,更不敢四处张扬,生怕被官场小人盯上,若是对方从中作梗,兄长连自身都无法保全,只怕还会牵连苏、覃两家。
“直到兄长安全赴任,他才敢将这则消息告诉家人,让家人安心。至于与嫂子的婚礼……兄长也知道自己对不住嫂子,所以特意给我写了封家书,让我代为照顾嫂子,等他在建州站稳脚跟,再将娘与嫂子接到建州去团聚。”
苏北顾说话不疾不徐,语调温和闲适,而且撒谎时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让人瞧不出半点虚假,覃家人很快便信了大半。
当初便有传言说苏登被反贼所杀,乃是他平日处事高调,刚好又落入贼手,让反贼感觉到了威胁……这似乎也能解释得通,为何苏南城当了巡辖马递铺官后,从不炫耀。
覃家人心中的芥蒂渐渐消除,苏北顾这个撒谎的人却不大高兴,若不是苏南城,她何至于撒谎?
覃见生却没这么容易被说服,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覃倌翻译道:“小心行事是对的,但他这也谨慎过头了吧?不管如何说,都得跟我们说一声啊!防我们跟防官场小人一样,是把我们覃家当成了小人来防啊?!”
“阿翁,官人应该没有这个意思,毕竟阿姑与北顾也是昨日才知道这事的。”覃如意出面替苏家说话。
覃见生哼了哼,却没再说什么。
实际上他的心里门儿清,不管苏南城这番说辞是真心实意的还是虚情假意的,他都已经娶了覃家女,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苏、覃两家早就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信他明白这个道理。
而他升官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对覃家也有好处:乡民因婚礼之事而在覃家背后指指点点不过是一时的,等大家都知道他升官后,那大家的关注点就变了,兴许会从同情覃如意,变成羡慕覃如意。
让覃见生彻底决定不予追究的还是苏北顾的一句话,她说苏南城托她代为照顾覃如意时,语气跟说别的话时不一样,变得尤为慎重。